张镖头进了屋子,倒是有些拘谨,他虽在常娆跟前自在习惯,可深更半夜道少东家跟前陈事,还是头一回。
他挠着头看了眼门口:“啧,原是不想打扰您的,今儿是真有些事。”
说着,从怀里掏了东西出来,“您给掌掌眼,这是我从睢宁村的废墟里捡出来的玩意儿。掂着还挺有分量,瞧着做工手艺,可不像是寻常老百姓家会用的东西。”
张镖头瘪着嘴,眼睛瞪大,把掌心托到常娆跟前。
常娆递眼去看,是一个古铜色的铃铛,做工精致,模样小巧,在烛光下,沿口被打磨了的地方还泛着微微的光芒。
只一眼,她就大略认出了来路:“这是官制的物件。”
常家冶炼出来的生铁卖给官家,可没少跟工部里头那些大作坊打交道。
能有如此精巧做工,弄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出来,也只有他们有这心思。
华歆拿起铃铛,在手里仔细端瞧了一阵,“这上头的纹饰,有些别致啊。”
“怎么?是后梁的东西”常娆当他瞧出了稀罕景,抬眼皮问道。
“要是后梁的我倒是不觉得稀罕了。”华歆道。
六银山的事情跟后梁少不了牵连,那秦元良虽是什么都没有透露,但一方工匠有一方的法子,他长着眼睛看的清楚,六银山开矿的活儿,可不是大陈该有的能耐。
“您瞧这处斜平的纹路,镇北军的标识上有,禁卫营的牌子上也有。”
华歆摊开掌心,手指指着一处,给常娆和张镖头二人观瞧。
“滇西军的?”常娆揣测道。
滇西离岭南路途遥远,圣上为了贴补远在晋宁的六公主,独将滇西军的衣物制作单独拨给了晋宁李家。
李家为了节省开支,每年只从岭南买办棉花回去,至于裁剪缝制,则由本家做工。
滇西军的东西她接触的少,自然不认识他们的标识。
“滇西军那边,不长这样。”张镖头皱着眉头道。
每年往晋宁送棉花的事情,都是他亲自跑办,滇西的物件,他认得。
华歆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两个人说话。
忽然他一拍脑门,张镖头好奇的问道:“你想到了?”
华歆摇头:“您这就把我当神仙了。”
“嗨!”张镖头悻声感慨。
却听华歆跟常娆道:“主子您可记得,从六银山往北二十里路,有一处枯竭的矿坑?那矿主是个骗子,原先还到过咱家,说要折了本的把矿坑卖掉,后来您带着我北上,还专门跑了一趟过去看。”
提起此事,常娆心里就窝火。
她锁紧了眉头道:“那老秃瓢也是个坏水,拿挖空了的废地,还想哄我!”
华歆提醒她:“矿坑一带易生灾患,方圆附近,鲜少有人家居住。”
又继续道:“各家各户原石冶铁都有官府督查,为防私开私采,按月份核对出坑进炉的数目,私自采矿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周家能堵住一个两个的嘴,但一条线上的督查总有惜命之人,这种事情,瞒不住的。”
“……光凭天然的析出原银,才有多少?整个六银山被掏空了一大半,那些开出来的石头,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秋波潭那些,他们八成没能发现。”
若不是他们这次机缘凑巧,任谁也不会想到去水底下找矿。
更何况,不是谁都如常家这般,手里养的有好水性的人。
就算下了水,秋波潭底下的东西也发现不了。
既然如此,那他们开了六银山的矿石,也只有冶炼这一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