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川县的郭县令以吝啬出名,但也正是他这做父母官的吝啬,才有了泾川如今的富庶。
常娆此话瞧着像是拿玩笑话抱怨不满,实则稍微细品,就能听出来,话里尽是夸奖的意思。
常家那么多的掌柜,能当面得少东家一句夸奖,王掌柜自然心里高兴的很。
“您就不要笑话我了,这后院都是咱们自己人呆的地儿,半大小子皮糙肉厚,受不得金贵,搁前头买卖的地儿,那炭火可都罩着缠丝的火盆子,烘的旺着呢!”
王掌柜说话圆滑,一句话,不光解释了后院的缘由,也捎带自证了前头买卖的用度。
常娆知道他是多心了,安慰他道:“我是知道你的本事,买卖那些,你只管依照规矩行事,后面这些铺子里的开销,也不必替我省了。叫孩子们吃好喝好,过了个暖冬,也省的他们父母老家记挂不是。”
“您说的是,回去我就照办喽。”王掌柜和声应下。
常娆将话音一转,又道:“我今儿拐你这儿一趟,也不全是为了赏景。”
她美眸撩起,将目光瞧向了华歆。
王掌柜跟着她的眼神挪动,脸上满是疑惑。
华歆上前一步,道:“说起来,这还是个麻烦人的事儿呢。”
王掌柜脸上陪笑,伸手请示:“您讲。”
“也是路上行的急了,过了十里虎口崖,跟着的小子眼尖耳灵,在官道交汇的岔口,一眼就瞧见了昏死的人。”华歆半真半假,把故事从新编了一回。
“……你也知道的,咱们东家心善,是个菩萨性子,听大夫说,那人是挨了冻饿才昏死过去的,身上又受着伤,实在是瞧着可怜。别处又没地方救治,没法子,我就给荐来你这里了。”
王掌柜起先还以为是什么生意上的变动,听见他说是帮着照看个人,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您客气了,这不就是随手的事情么,放眼南北,谁不知道东家心善,别说是您过来交代了,就是往年间碰上求到门口的穷人,我们也都要伸手拉上一把的。”
说罢,他又觉得此话太满,接着补上一句:“就是贴些钱财,也不能没了常家为善的名声不是。”
常娆欣慰的点头认同:“你有这份心思,已经是很好了。”
又闲话几句,常娆摆手,只说身上乏累,要歇歇闹脑子。
华歆领了王掌柜退下,磨磨脚,二人一同去了客房。
此处是常家布铺的后院,前面是做买卖的地方,后面的地方也不算小,划得是两进的院子,外面的排房住的都是些干活的小伙计,王掌柜一家则在里头临着仓库的地方住。
常娆说要歇在此处,王掌柜家的自是腾出来了正堂,供她歇息。
里外两间的屋子,地方不大,摆件东西也都是寻常之物,但好在收拾的干净利落。
一抱款的窗子,上头蒙了一层雪白的窗纸,外面寒风呼啸,黄天卷着乌云,里头也是一片明朗,比映了灯还要亮堂呢。
目之所及的细软之物,都已经换上了常娆自己用的东西。
屋里没有躺椅,丫鬟拿两床杯子垒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靠枕,常娆歪在上头,抱了本书,也看不进去,只昏昏沉沉的打了几眼。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来的时候还在鞋底的雪,这会儿已经埋到脚脖子的高度了。
华歆从外面匆匆进来,打去身上的雪片子,人一进屋,就高声道:“主子,您猜怎么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