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落下,常娆自浴间出来,面色潮红,发梢滴着水珠,顺着她身上的薄纱,留下洇湿的痕迹。
珍珠拿备好的干帕子过来,替她绞发。
琉璃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过来,一边还瘪嘴抱怨:“我瞧这天凉了,在家里还好,池子里的水还能烧的滚烫,在沈家那小破地儿,迟早要受场风寒。”
珍珠接话:“这倒是大事。”
常娆自小养的娇气,就连去各处经营,也是一路的车马仆从,吃穿用度一点儿不比家里的差。
她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身边跟着的两个小丫鬟也跟着养的精致。
武安侯府家底不足,自然没有这些好的享受,又要照顾沈家的脸面,他们连使唤的婆子都不敢多带。
别说常娆日常觉得不方便,比照珍珠、琉璃两个小丫鬟,吃住在沈家,都觉得受了委屈。
常娆正歪躺在贵妃榻上,瞌着眼睛,嘴巴抿起,没有说话。
珍珠站在她身后绞发,琉璃则搬了个小凳,坐在她对面,给她按捏足穴。
那盒子里是装的是珍珠磨出的细粉,加了些滋润养颜的中药,和成药膏,沐浴后涂在足上,可缓和被棉袜磨到的不适。
琉璃指头欧了一块药膏,先在手心捂的温热了,才用掌心裹着,在她脚背推开。
“要我说啊,借着侍疾的理由,索性就在家里住下。沈家人多嘴杂的,又一天天这个亲戚那个亲戚的上门,没热闹他们还要翻山越岭的蹭两巴掌油手回家,若是小姐您新年还要留在他家,上赶着认奶奶的能排着站到城外头去。谁也不是散财菩萨,就是有钱砸水里听响,也比那些饿鬼们讨去了的好。”她说着,拿眼神朝上观察。
常娆面上无波,只有嘴角扯出一丝细微难察的弧度。
琉璃跟在她跟前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叫她说下去的意思。
又继续道:“况且,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咱们老爷喜欢热闹,又赶上行动不便,有小姐您陪着,也觉得不孤落。”
说完,琉璃递了个眼神,给站着的珍珠。
珍珠也笑着帮腔:“旁的暂先不提,有一句话倒也不假,小姐要是在沈家过年了,咱们家老爷还是头一次自己一个人过新年呢。”
常娆笑着道:“说完了?”
两个小丫鬟都顿住了手里的动作,互相对了个眼神,面上皆是难堪。
“这些话都是华歆教的?”她张开眸子,眼底蒙上一层凛色,“琉璃是他妹子,我倒也能理解,毕竟血浓于水,帮着说两句,也无可厚非。”
她转过身子,睖了珍珠一眼:“好丫头,你还没嫁人去他家呢,就跟我不一条心了?”
两个丫头脸上青红交接,方才得难堪登时变成了惊慌。
能直言的点出教她们说话的华歆,小姐自是把他们私下的那点儿盘算了解的清清楚楚。
珍珠扑通一下,就地跪下,磕着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过是想着帮忙说句话,小姐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琉璃也跟着跪下,脑袋伏在地,不敢抬起来。
常娆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朝不远处的浴间看去,那人笑着瘪嘴,一副叫我说准了的眼神,得意的冲她挑眉。
常娆从鼻孔里嗤声,别过脸,不想理他。
两个丫鬟听见她这声不满的哼声,只当她是动怒,要狠狠的责罚。
珍珠抱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心态,慌忙磕头认错:“此事是蔡掌事央到我跟前的,说是老爷病了,叫小姐留下……是我糊涂拎不清楚,在小姐跟前糊涂,琉璃说那话,也都是我教的,求小姐只罚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