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高僧见到慧远,表情肃穆,仪态端庄,立刻行了个很高规格的佛礼,不像是未曾见过的高僧初次会面,而像是小沙弥拜见主持了。
他大惊道:“法师切莫如此,你我不过初次相见,如何使大礼?”
“慧远法师此言差矣,莫大郎与法师有师徒之仪,他为我国解决一大祸患,后莫大郎来去匆匆,不日便离开都延城,我等无甚机会感谢于他,此礼行于禅师,也是值得的。”
莫文远的上一封信还没有从龟兹到长安,故而便是他也不知徒弟行了何事,少不得向这位法师问询一番,龟兹法师是真感谢敬重莫文远,便一五一十说了。
慧远法师越听越震惊越听越震惊,到最后差点崩不住端庄慈祥的表像。
莫文远颇有天赋是真的,当他坐骑的中黑羊略有神异之能也是真的,但他从来没想过中黑羊之力能够如此,而他徒弟对毕方也太游刃有余了些,便是身经百战的法师遇见此类精怪,都少不得心惊肉跳,什么“抽起降魔杵就往其脑袋上抄”,实在硬核。
又说什么遁天入地之能,什么身形巨大一口气将毕方鸟吞吃入腹,这说的是羊,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龟兹僧人还挺会读表情,说完后更是道:“我所之言千真万确,无丝毫夸大。”他是个虔诚的修心教徒,平日里说话那都是不撒谎的,慧远和尚也能看得出。
他与此僧人道别后还有点浑浑噩噩,待一反应过来,便坐到矮桌前,纸扑平整,右手持笔,灵感的火苗在脑中闪现,他好似喝了王母娘娘亲手酿制的琼浆玉露,有醍醐灌顶之感,思路通达,文采斐然,手持毛笔,可一蹴而就。
莫大郎龟兹降毕方的俗讲在他手下一点一点被编织出。
……
王玄策的书信也快马加鞭送至圣人之手。书信到达的时间比头批僧人入长安的时间还要早很多。
当书信送入大明宫时,李世民的心腹大臣们正在为是否要为龟兹出人,便是送了降妖除魔的大师去,又要送谁而烦恼。
第一个问题他们没有讨论太长时间,圣人早已有收复突厥之意,龟兹是突厥大国,尤其此区域绝大部分的铁制武器都是此国炼制而出,图谋突厥,必先要拿下龟兹。
如果大唐此次出人帮起驱散妖兽,于公,龟兹的岁贡会增加,他们也欠下人情,于私,可向此国彰显煌煌大国的威仪,让他们感觉到东土大唐厚重的力量,精神层面是施展压力。
但这首先有个问题,他们并不知毕方鸟是否好对付,也不知其国内灾情蔓延到何处,若是派去的法师道人修为不够精深,无法对付精怪,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让小国看轻他们,还折损了大师。
需考虑方面太多,众臣争论许久还未得出结果。
就在这节骨眼上,王玄策的信件来了,圣人命近侍展信读了,宫殿气氛凝结,陷入寂静,最后竟然是圣人最先反应过来开腔道:“如此,我等到不必再做争论,只需看龟兹金岁年贡几何便可。”
莫文远竟然把毕方鸟给端了,还真是让众臣没反应过来,他们虽听说过对方的佛子之名,然而与闻名天下的唐三藏比起来,他曾经渡化的妖怪皆是些小打小闹,更何况他极擅厨道,以常人之心揣度之,一人若很善某种技艺,其他方面怕都不大好。
却没想到他佛子之名为真,倒是有玄奘法师第二的意思。
莫文远:我不是!我没有!
他只不过做的菜好吃些,勾得中黑羊离不开自己,怎就玄奘第二了?
圣人道:“大善,有莫大郎此举,我等便不必烦神。”
“还要等此事传开才好,带此消息传遍周围地域,龟兹便承了大唐一大人情。”
“但此事是否有不妥?佛门已有了唐玄奘,此时再出个莫文远。”
“非也,莫大郎尚未剃度,并非佛门人物。”
“此担心并无不可,佛教风流人物过多,百姓难免更响佛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佛教再兴盛也是我大唐之教派,便是香火盛些,也无太大关系。”
争论许久也没得出结果,最后还是圣人一锤定音道:“此事无妨,诸多神佛庇护大唐,否则也不会令御弟西天取经,莫大郎次举为国牟利良多,还是多宣讲为上,好让周边各地知我大唐威名。”
经过讨论,此事基调便被定了下来,利国利民的好事,需多宣传宣传,为之后寺院俗讲活动的展开奠定了坚实基础。
……
再说李三娘听闻莫文远与中黑羊对上毕方鸟一事,很不高兴。她虽没有神通,对妖物不很了解,但听闻龟兹举国上下无人能对付此鸟,便知其棘手之处,她分明记得自己教导莫文远,遇见此事自保为上,哪里知道他还是打头阵,听的她胸闷气短,一阵后怕。
也好在大郎没有出事,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慧远和尚的俗讲编得差不多了,此番俗讲他很是用心,不仅是听了那龟兹僧人之言,还到处走访近日从西域来的行商以及其他僧人,势必将完整的场景编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