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冷眼一扫，“你怎么还在这儿？”</p>
四毛嬉皮笑脸，“老大，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啊，这张老板是镇上的乡绅，他出事的消息一放出去，大家伙是肯定要乱的，搞不好他那药材铺子也不安稳，这时候老大你缺人手，需要我。”</p>
刘楚说，“不需要。”</p>
四毛嘿嘿，“需要的需要的，我这就去给宋少爷买早点。”</p>
他说完就跑，生怕这活儿被别人给抢走，自己失去表现的大好机会。</p>
黄单吃饱喝足，坐在大厅无所事事，就去看给茶杯转圈的男人，“刘捕头，我在国外待了多年，没听过类似的案件，不论是死去的卖货郎，李寡妇，还是张老板，我个人觉得，人都做不到。”</p>
刘楚把茶杯丢到一边，他撩起眼皮，饶有兴趣道，“人做不到，那什么可以做到？”</p>
黄单看着男人的眼睛，“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p>
刘楚翻一个茶杯，拿起茶壶倒茶，“宋少爷，就你的这番话，我可以把你关起来，以故意制造谣言，企图干扰治|安，诱|导人心为由。”</p>
黄单，“……”</p>
刘楚喝口茶，咂嘴抿两下，就把茶水倒地上，“钺山的花茶没以前好喝了。”</p>
字里行间都是嫌弃。</p>
黄单想把“哭成死狗”那个产品在这个男人身上用一次，看看对方会不会哭，结果系统先生告诉他说，积分所剩不多，他才有危机感。</p>
明明已经在省着点用，还是快用完了。</p>
那就换一个方法好了，黄单沉吟，他起身，装作没站稳，往男人怀里倒去。</p>
意料之中的被大力拨开，黄单在摔倒的前一刻，成功将手肘撞向男人的鼻梁。</p>
刘楚吃痛的声音响起，他快速捂住鼻梁去后院，片刻后才出来。</p>
黄单的眼睛更红，刚才摔的不轻，把膝盖磕到了，他疼的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男人出来，就盯着看。</p>
男人的两只眼睛都有点红，眼角湿湿的，有水光。</p>
黄单说，“你会哭啊。”</p>
刘楚的面色阴寒，“不然呢？”</p>
黄单说，“抱歉。”</p>
刘楚的鼻子好像流了不少血，周围还有未洗掉的血迹，“宋少爷，请你离我远点。”</p>
黄单说，“好吧。”</p>
他拉椅子，坐在男人对面。</p>
“……”</p>
刘楚的额角青筋鼓动，这大少爷是不是洋墨水喝多了，把脑子喝坏掉了？</p>
黄单捕捉到男人的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他的目光一路追随，在那滴泪淌过男人线条分明的面庞，要滴下来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手腕就在半空被抓住了。</p>
刘楚调笑，“宋少爷，你想干什么？摸我哪儿？”</p>
黄单疼的吸气，“松手。”</p>
刘楚钳制住青年细瘦的手，啧啧道，“这国外真不能待，宋少爷去一趟回来，都听不懂人话了。”</p>
黄单拧着眉心，“刘捕头，你把手松开。”</p>
“怎么，刚才不是还挺有能耐吗？”</p>
刘楚轻嗤，“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当我在放屁，宋少爷，你这细|皮|嫩|肉的，像个女人，但你不是，我这人吧，只陪女人玩，至于男的，我没那兴趣。”</p>
他的唇角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眼中没有笑意，“所以你要是觉得无聊了，想玩儿，就找别人去，再跟我搞这套，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听明白了吗？”</p>
黄单哭了，哑声说，“你弄疼我了。”</p>
刘楚一愣，他猝然就拿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嘲讽道，“跟个娘们似的。”</p>
黄单猛地抬头，有什么情绪在眼中浮现，在探究着什么，又沉下去，他垂着头，眼泪在鼻尖上凝聚，一滴一滴往下砸。</p>
青年没有扯着嗓子哭出声，就是很疼，都在脸上写着呢。</p>
刘楚偏头吼，“四毛！”</p>
四毛瞪瞪瞪跑下楼，看到眼前的情形，他磕磕巴巴道，“老，老大，怎，怎，怎么了这是？”</p>
刘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没什么事。”</p>
四毛，“……”</p>
他瞅一眼青年，哭的好可怜，看起来很疼的样子，“老大，宋少爷哭了呀。”</p>
刘楚斜眼，“你再不走，我让你跟他一块儿哭。”</p>
四毛立马就走。</p>
刘楚拿着刀在周围走动，一圈又一圈，他上楼，挨个厢房查问去了。</p>
黄单坐在椅子上，等疼痛感达到最高值，又一点点褪去，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p>
他看看手腕，有一片红，习武的人，力道真不讨喜。</p>
先把刘楚排除吧。</p>
黄单想到了什么，他的眼角一抽，那古籍，赵老头知道，看样子，老太太也清楚，还有那书生，这么一来，说是秘密，其实也不算。</p>
妖肯定有所耳闻，很有可能为了摆脱嫌疑，想继续混在人群里玩下去，故意搞出眼泪。</p>
黄单在心里叹气，又没法往前走了。</p>
真假的界限不是模糊，是根本就看不到。</p>
酒楼发生命案，戴老板人醒着，精神却很恍惚，没心思做生意，就差人在门外挂了个牌子，说是酒楼歇业三日，连跑堂的打杂的都一律支走了。</p>
镇上的人看到捕快在酒楼进进出出，都开始猜测，不会是又有人死了吧？可千万别是。</p>
他们往酒楼那儿聚集，想问个情况。</p>
刘楚让四毛几人在门外应付，谁要是敢在节骨眼上挑事，就关起来。</p>
酒楼外面躁动不止，里面也不消停。</p>
张老头嚷嚷，说上午有课，必须要出去，叶父也是，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一晚上没睡，脸色很憔悴，还没从张老板死时的那一幕里头缓过来。</p>
宋邧氏拄着拐杖，“刘捕头，我们几个都在镇上住着，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来问话。”</p>
她的气色不怎么好，“就算是县老爷来了，也不能随便就把我们关在这里。”</p>
刘楚往椅子上一坐，他把刀搁桌上，长腿一架，那意思明了，谁敢走一个，先问过他那把刀。</p>
叶父瞪过去，“刘楚，你不过就是一个小捕头，别给自己找事！”</p>
“叶老爷误会了。”</p>
刘楚扫一眼，皮笑肉不笑，“昨晚张老板的离奇死亡，你们都知道，有的也看到了，就我多年的查案经历来说，都觉得凶手的作案手法太残忍，连畜生都不如。”</p>
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说，“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镇上的太平，我们应该好好合作，尽快将凶手抓住，你们说呢？”</p>
黄单暗自观察几人的表情变化，叶蓝她爸的情绪很不稳定，似乎是在害怕，不安，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变化，不过她身上的气息很冷，毕竟是宋家当家的，半生大权在握，没有人敢不听从她的命令，此刻被一个小辈压制，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p>
至于张老头，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倒霉啊，晦气啊，昨晚还不如在家睡大觉，还差个戴老板，人没下来，在房里躺着呢。</p>
刘楚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几下，停了，又开始敲，漫不经心道，“等我的朋友过来，把张老板的死因一查，各位就可以走了。”</p>
叶父深呼吸，他到了这个岁数，也不会冲动鲁莽，不明是非，“你的朋友什么时候能来？”</p>
刘楚看怀表，“快了。”</p>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带礼帽的男人走进酒楼，他是检验人员，姓冯。</p>
刘楚把腿放下来，“老冯，早啊。”</p>
老冯摘下礼帽，向大厅的宋邧氏几人打招呼，这才去看刘楚，“在哪儿？”</p>
刘楚伸了个懒腰，“楼上，走吧，我带你去。”</p>
他回头笑着说，“各位再等等。”</p>
黄单望着男人上楼，他身边的那位名气不小，有些能耐，并非靠一张嘴胡说八道，八成这次就知道不是人干的了。</p>
张老板的头颅和骨架都还在他自个的厢房里，门一推开，里面的腥味就往外冲。</p>
老冯拿帕子挡住口鼻，在张老板的头颅和骨架前查看。</p>
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干这个工作，到他这里，待遇好一些，也体面不少，还改名儿了，不叫仵|作，叫检验员，可以自己办事，不需要跟着验|尸|官。</p>
时代在进步。</p>
老冯检查完后，沉默不语。</p>
刘楚挑眉，“老冯，你半天不出一个字，想什么呢？”</p>
老冯拿下帕子，“小刘，我建议你尽快去审问一下那几个人，看谁有问题。”</p>
刘楚说，“昨晚问过了。”</p>
老冯将帕子叠起来，塞袖子里，回去洗了再用，“再问一次。”</p>
刘楚眼神询问。</p>
老冯指着骨架，“你看这里，死者的骨架上有明显被啃|噬过的痕|迹，不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也不是人。”</p>
刘楚的神情古怪，“那是什么？”</p>
老冯摇头，“不知道。”</p>
“很久以前，我听过我爷爷跟我父亲的谈话，说世上拥有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有不合理的东西存在着。”</p>
刘楚半响开口，“你是想说，妖？”</p>
老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拍拍他的肩膀，“你我都是办|案人员，这种东西丢出来，难以服众，还是先查清楚吧。”</p>
刘楚看看张老板的骨架，脸色微微一变。</p>
老冯瞧出来了，“怎么？”</p>
刘楚指着骨架几处，面色怪异道，“昨晚刚发现的时候，有一点点碎肉黏在上面，现在不见了。”</p>
“从昨晚到你来之前，酒楼也没进一个外人。”</p>
“看来是有一个大东西在作怪，还在这里，没跑。”老冯把礼帽戴上，“你要在钺山镇住上一段时间了。”</p>
他想起来一事，“对了，我方才在楼下见着那宋家大少爷了，留洋回来的，思维逻辑什么的跟我们会有不同，你可以让他在一旁协助，对案情或许会有益处。”</p>
刘楚不屑道，“算了吧，我跟他八字不合。”</p>
老冯扭头看他，“你们又不是做夫妻，要合什么八字。”</p>
刘楚，“……”</p>
他没受影响，回到正题上面，“老冯，张老板的头颅呢？看出名堂了吗？”</p>
“我要是说了，怕你当我是在开玩笑。”</p>
老冯说，“死者的头颅是被一口咬|下来的，听清楚我说的，是一口，不是几口，几十口。”</p>
刘楚吸一口气，“一口？那嘴巴多大？”</p>
“嘴巴太大了也没事，顶多就是五官比例不协调，那牙齿，比刀还锋利，就很可怕了。”老冯整理了一下礼帽，“我先走了。”</p>
刘楚送走老冯，就叫四毛带叶父上楼。</p>
叶父在张老板的厢房外，“刘捕头，你那朋友已经查过了，我们几个是不是可以回去了？”</p>
刘楚倚着门，“不急。”</p>
他在叶父开口前说，“叶老爷子，你过来找张老板的时候，可有见到什么人？”</p>
叶父有着明显的排斥，“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怎么还问？”</p>
刘楚说，“叶老爷子，我之前就说过，早点破案，对你，我，大家都好。”</p>
“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就我自己。”</p>
叶父平复些情绪，他试着去回忆昨晚的事情，“当时外头下很大的雨，我没心情睡觉，在房内踱步片刻，就出门去隔壁找张老板。”</p>
“我敲门，里面没动静，以为张老板睡下了，就准备回房，无意见发现门是掩着的，就推门进去。”</p>
讲到这里，叶父的呼吸紊乱，浑身发抖，声音也是，“后面的事，我就不说了。”</p>
刘楚看出中年人的惊恐，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叶老爷子，你就住在张老板的隔壁，刚才你说你昨晚一直没睡，在房内踱步，一点异动都没听到？”</p>
叶父摇头，“我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出来看的。”</p>
他吞口水，好像是被当时的场面恶心到了，也吓到了，“张老板也许就不会遇害。”</p>
刘楚拍打几下衣摆，“昨晚酒楼里没人出去，也没人进来，叶老爷子，你跟其他几位接触的时间比我多，想必也比我要更了解。”</p>
“不如你跟我说说他们几个。”</p>
叶父硬邦邦的说，“刘捕头，查案是你们的事，我就是一个开钱庄的，什么也不知道。”</p>
刘楚盯了几秒，朝楼下喊，“四毛，送叶老爷子回去。”</p>
叶父说，“不用了。”</p>
刘楚以同样的方式问了张老头。</p>
张老头这些年都在宋家的私塾教书，平时跟那些小鬼打交道，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他那张嘴，真唠叨起来，连刘楚都招架不住。</p>
而且，唠叨的全是无关痛痒的大道理，想插一句都难。</p>
刘楚抹一把脸上的口水，去了戴老板那儿。</p>
戴老板卧床休息，那进口的黑色睡袍穿在身上，衬的哪儿都白，又是一番风韵，她单手撑着头，“刘捕头，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p>
刘楚痞笑，“没看出来。”</p>
戴老板抛个媚眼，“那是你站的远，你过来点，能瞧的仔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