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想去看一下老太太。</p>
要是真受到了惊吓,他作为孙子,理应安抚安抚。</p>
如果不是,那他就有事情做了。</p>
刘楚把黄单叫住，不冷不热道,“宋少爷,我没看错的话,晚上张老板从西厢房出来，你也在。”</p>
他又说,“当时张老板满身酒气,和你有说有笑,想必你们聊的不错。”</p>
黄单,“……”</p>
刘楚把张老板的头颅放在桌上，退后几步弯腰，捏着下巴看。</p>
黄单提醒，“刘捕头，张老板颈部的黏液弄你下巴上了。”</p>
刘楚毫不在意,“张老板那药材铺子，受过你家的照顾,他前些天还往你家拿过药材。”</p>
“今晚死前,他又和你有过接触，你没话要说？”</p>
黄单说，“没有。”</p>
刘楚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不配合的，他没给什么表情，“宋少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妙？”</p>
黄单说，“知道。”</p>
刘楚扯一下嘴角，“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p>
黄单扭头，“四毛，我是犯|人？”</p>
突然被点名，四毛有点儿愣，“不，不是啊。”</p>
黄单说，“那我现在可以回去睡觉？”</p>
四毛继续懵，“可以……吧。”</p>
他那个吧字还没出来，人就走了。</p>
“宋少爷知道我的名字？”四毛哈哈哈，“老大，宋少爷他竟然知道……老大，你没事吧？”</p>
刘楚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好的很。”</p>
四毛打冷战，“老，老大，接连发生命|案，我们恐怕要在镇上住下了。”</p>
“宋家的产业多，老夫人的未央很高，宋少爷是不能惹的，要是把他惹毛了，会很麻烦的。”</p>
刘楚呵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惹他了？”</p>
四毛说，“两只。”</p>
他问弟兄们，“你们也看见了吧。”</p>
其他几人纷纷摇头，说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p>
“……”</p>
四毛立马改口，“老大我搞错了，其实我也没看见，真的，我发誓。”</p>
刘楚摸摸他的头，“平安村偷鸡那案子，你明早动身，好好赶路，当天能赶回来。”</p>
四毛欲哭无泪。</p>
另一头，黄单在老太太那厢房里，“奶奶。”</p>
宋邧氏在念经，她的左手拨着一串青金石念珠，“阿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p>
黄单说，“我睡不着。”</p>
宋邧氏拨念珠的动作稍稍一顿，“怎么了？”</p>
黄单走过去，坐在老太太的旁边，“奶奶，张老板死的太惨了。”</p>
宋邧氏垂着眼皮，继续念经。</p>
黄单侧头去看，老太太出门前换过衣衫，穿的是一身黑领绣着金色暗纹的长袍，发髻后梳，一头银丝通过贴身丫鬟的手，用发油精心梳理过，光滑且整齐，发髻里有一根镶玉的花钗，耳朵上戴着圆形翡翠耳钳，显得雍容华贵，又不失端庄大气。</p>
“阿望。”</p>
耳边响起声音，黄单回神，“奶奶，你叫我啊？”</p>
宋邧氏叹气，“你在奶奶这儿睡吧。”</p>
黄单问道，“那奶奶你呢？”</p>
宋邧氏说，“奶奶今晚要念经。”</p>
黄单说，“念一晚上吗？”</p>
宋邧氏不再回答，口中念出经文。</p>
黄单听了会儿，实在听不出什么，他开始犯困，一个哈欠之后，又是一个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p>
对了！</p>
黄单猛一下想起来，古籍里有提到一个信息。</p>
妖流失多少血都不会死，但是不能流泪，每流一滴泪，就会减少一百年修为，一旦修为耗尽，便会化作原形，或重新修炼，或消失在天地之间。</p>
对于妖来说，经过漫长的修炼才能幻化人形，混进人类的世界，体会享受做人的一切，肯定不会让自己流泪。</p>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算出来，谁能流泪，就可以排除？</p>
黄单陷入深思，今晚下大暴雨，所有人都没有走，除了死去的张老板，剩下的就是原主的奶奶和私塾的老先生，酒楼的戴老板，叶蓝她爸，还有刘楚。</p>
先从谁下手？</p>
黄单的余光一扫，就从原主的奶奶开始吧。</p>
他在心里问，“系统先生，有没有刺激泪腺的东西？”</p>
系统，“稍等。”</p>
不多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黄先生，在下帮您看过，有一样产品符合您的要求。”</p>
黄单说，“叫什么？”</p>
系统，“哭成死狗。”</p>
黄单说，“好名字，就它吧。”</p>
很快，就有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在空气里散开。</p>
宋邧氏听到哭声，她抬眼，吃惊道，“阿望，你这是怎么了？”</p>
黄单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没事。”</p>
宋邧氏蹙眉，“你这孩子，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p>
她放下念珠，拿帕子给孙子擦擦眼泪，“跟奶奶说，是不是吓着了？”</p>
黄单发现老太太眼睛里都是干的，没一点泪，他的心里一突，屁股就往旁边挪。</p>
“系统先生，老太太是妖。”</p>
他刚说完，任务屏幕就出现了，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任务内容的下方同样多出一栏，只要自己填写妖的身份，任务就会完成。</p>
系统，“黄先生，由于这次的任务难度较大，您有两次机会，一旦填写上去，就不能更改，如果不是真实答案，您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再填错，就是任务失败。”</p>
黄单又迟疑了。</p>
万一有人泪腺不发达，或者是天生不会哭呢？</p>
他不能这么草率。</p>
既然系统先生说这次有两次机会，说明这里面另有玄机。</p>
宋邧氏拍拍孙子的后背，“好了，阿望，你已经成年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p>
黄单赶紧让系统先生给他把周围的气体全撤走，他杀敌0，自己已经身亡。</p>
宋邧氏见孙子不哭了，她摇摇头，语气责怪，眼神却是慈爱的，“不是奶奶说你，那种场面，你去干什么？看了把自己吓着。”</p>
黄单抽气，暗自观察老太太，并且拉开距离，“我跟张老板相识一场，他死了，我应该去看一下。”</p>
宋邧氏说，“人都死了，哪晓得你去没去。”</p>
黄单要说话，门外有脚步声，他停下擦眼泪的动作，去开门看，是赵老头。</p>
反手掩上门，黄单说，“老师。”</p>
赵老头一惊，“你怎么哭成这样子？”</p>
黄单说，“我只是感慨，人生无常，生命脆弱。”</p>
赵老头，“……”</p>
黄单问，“老师，你有事吗？”</p>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走走。”赵老头咳嗽，“那个……你奶奶睡了没有？”</p>
“奶奶在念经。”黄单说，“老师要进去看看吗？”</p>
赵老头摆手，“没什么好看的，我就不进去了。”</p>
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p>
黄单吸吸鼻子，这两个老人年纪差不多，年轻时候怕是有过一些来往。</p>
经过眼泪的小测试，以防万一，黄单没再去老太太那房间，怕自己打盹的功夫，皮没了。</p>
多长个心眼总是好的。</p>
不到半炷香时间，刘楚带人搜查。</p>
张老板身上的血|肉都没了，只要凶手还在酒楼，那些东西应该也在，结果他们把酒楼上下里外翻了个遍，连后院的那口井都下去看了，甚至是酒楼周围的巷子，还是什么也没搜到。</p>
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的皮肉真割下来，能放一大桶，还有那血，内脏，加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藏的，更何况张老板还是个胖子，那一大堆东西像是凭空消失了。</p>
大雨下了一夜，酒楼上下压抑的氛围持续到天亮。</p>
黄单没怎么合眼，他推开窗户往下看，迎面扑上来的空气清新，裹挟着淡淡的湿气。</p>
街上行人渐多，人群里有个高大的身影，那身黑色|官||服也没能压住他眉间的野性，有小姑娘侧目，他勾唇笑，小姑娘羞红了脸。</p>
刘楚忙了一夜，买了四庆楼的汤包，边走边吃，走到酒楼底下，他忽然抬头，朝楼上望去。</p>
楼上的黄单跟男人打了个照面，没关上窗户，坦然的和他对望。</p>
刘楚挑挑眉毛，视若无睹。</p>
黄单饿了，他下楼，被四毛拦住，“宋少爷，抱歉，老大说，在案情水落石出前，谁都不准离开。”</p>
看一眼青年，也不晓得是不是动怒了，四毛说，“要不这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四毛一定给您办妥。”</p>
黄单指着门口吃汤包的男人，“昨晚他在楼上，和我们在一起的，如果我们有嫌疑，他也有，既然他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行？”</p>
四毛噎住。</p>
旁边的瘦小子拉拉四毛，在他耳边说，“毛，这宋少爷说的是哎，昨晚老大也在楼上。”</p>
四毛拍他的脑袋，“敢怀疑到老大头上，活腻了吧！”</p>
瘦小子吃痛，龇着牙说，“谁敢怀疑老大啊，我的意思是，老大当时没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他……哎我真不是那意思，算了算了，我不说了。”</p>
四毛要动身去平安村的，他一百个不想去，“好兄弟，你大点声，偷鸡那案子，一准能到你手里。”</p>
“……”</p>
瘦小子说，“我这不是觉得慎得慌嘛。”</p>
他的声音压的极低，“知道有个凶手还好，怕就怕，没凶手，你懂我的意思吧？”</p>
四毛摇摇头，“不懂。”</p>
瘦小子也摇头，“你也就是头大，下雨不愁，里面全是水。”</p>
四毛给他一个白眼。</p>
反正凶|手就在那几个当中，纸包不住火，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老大在，对方暴露是早晚的事。</p>
他扭头，人没了，“宋少爷呢？”</p>
瘦小子说，“不知道呀。”</p>
四毛烦的，“滚滚滚，还不都怪你，没事找我扯什么闲篇啊。”</p>
他往门外跑，又刹住脚，嗖一下躲一块牌子后面。</p>
黄单对着面前的男人说，“刘捕头，麻烦你让让。”</p>
刘楚咽下嘴里的包子，“宋少爷，我手下人应该已经跟你说了，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p>
黄单说，“我要吃东西。”</p>
刘楚把手里的纸袋子给他，“还有两个，拿去吧。”</p>
黄单接过去，抖抖纸袋子，闻着香味，趁热就下嘴，两口一个，吃掉包子，还是要走。</p>
刘楚黑着一张脸，“包子都让你吃了，你还想干什么？”</p>
黄单说，“不够吃。”</p>
刘楚，“……”</p>
他上下打量，就这小身板，一只手都能搞定，“两个还不够？”</p>
黄单说，“不够。”</p>
刘楚冷哼，“那就饿着。”</p>
他单手去拽青年，把人拽进酒楼，跟手下人吩咐道，“去给宋少爷买四个大包子，肉馅的。”</p>
黄单说，“包子不要四庆楼的，生姜放的有点多，汤汁有点少了，要西街王大嫂家的，两个肉馅，两个大白菜的，还要两根南街陈老师傅家的油条，再要一碗豆汁。”</p>
刘楚抽抽嘴，“毛病真多。”</p>
边上出现一个声音，“是啊，都快赶上老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