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落座后,蓝曦臣简单讲了几句客套话,开宴。

首先上的是一道汤…外形是一方朴素的黑陶圆盅,掌心可托,手感光滑。揭开小巧的陶盖一看,果然又是一堆青青黄黄的蔬叶树皮草根。光是看着,魏无羡的眉尖就抖了两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后,饶是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闭目扶额。好一阵,他才从味觉遭受巨大打击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胳膊肘勉强支撑着身体,心道:“……蓝家先祖如果是和尚,一定是苦行僧。”

魏无羡情不自禁怀念起莲花坞开家宴时校场上那口盛满莲藕排骨汤的大锅,肉香藕香,横飘十里…对比下来,此时此刻,不知应该同情满口苦甜的自己更多,还是同情从小吃这些长大的蓝忘机更多。

可看厅中其他蓝家人都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这盅药汤,动作神情还十分之优雅自然,泰然自若,魏无羡也不好意思独留大半盅。况且,蓝家那四千、不对,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几千条的家规里,他记得对饮食礼仪也是有要求的…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又被蓝启仁唾弃。谁知,他正要硬着头皮把这盅古怪的药汤仰头一口闷了,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汤盅已经空了。

魏无:“???”他忍不住拿起那只精致的黑陶小盅,心道“我明明才喝了一口?底下有个洞漏光了?”可是食案上分明洁净光亮…魏无羡侧目望去,恰好蓝忘机若无其事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汤,合上了陶盖,正垂着眼帘,在用一方雪白的巾子轻拭唇角。但魏无羡记得清楚,蓝忘机那一盅绝对早就喝完了。他还发现,蓝忘机的食案,似乎比开宴之前离他近了很多,好像被悄悄挪动过。

魏无羡“……”他挑一挑眉,朝蓝忘机那边做口型道:含光君,手挺快啊?

蓝忘机放下方巾,看了这边一眼,又平静地移回了目光。】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正经一拱手,“多谢含光君救我一命,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含光君意下如何?”

蓝忘机:“……”已是道侣,从何相许?不对,这又是哪一出?

身旁的人不发一语,魏无羡也不介意,面色不改地接着道:“蓝湛,你都拼着家规不顾了,也要帮我度过难关,我又怎好再如此拖累于你?不如这样,你还是跟我一起到莲花坞吧,要是不嫌弃,一起留在乱葬岗也行,如此咱俩都免了口舌之苦,岂不快哉?”

蓝忘机憋了半天,也只道:“……不会让你吃苦。”既然如此嫌弃云深不知处膳食,那大可以重做,总之,人一定要藏在自己地盘才行。

看到蓝忘机凝重的面色,魏无羡方觉这人因为自己的玩笑话好像有点想太多了,当即表明态度道:“当然不会吃苦,有手快的二哥哥在,就算在云深,也不会让我吃苦啊是吧?”

蓝忘机郑重点头,“嗯。”

魏无羡:???

【…魏无羡…用手指轻轻在黑陶小盅身上扣了扣,发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微脆响,闻声,蓝忘机的视线不易觉察地偏过来几寸…他将那只小盅举了起来,装作要饮用的模样,在手中转来转去,停留在在蓝忘机方才喝过的位置,将唇覆上了陶盏的边缘。果然,蓝忘机的双手原本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此时,姿势仍未变,安安静静被掩在白袖之下的十指却微微蜷曲起来。

见状,魏无羡心中飘飘然,一时放松,身子正要像以往那样,不由自主地歪到人身上去,突然从蓝启仁那边传来一声身为严厉的咳嗽。魏无羡连忙把将歪不歪的身体扳直了,恢复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