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伙食,魏无羡是领教过的,清汤寡水,素菜称霸,放眼皆是青青绿绿,树皮草根各种药材,什么菜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苦味,而苦味里还夹杂一丝诡异的甜。若非如此,魏无羡当初也不会打烤了那两只兔子来吃的主意。他们家的家宴多半是吃不饱、吃不好的。

魏无羡心知姑苏蓝氏对这方面极为看重,给不给他出席家宴,基本等同于承不承认他的道侣身份,蓝忘机一定和蓝启仁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他的资格,吁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

魏无羡:蓝湛可真是贴心,知道我在他们家家宴上妥妥地吃不好,还先准备多多的早食果腹。想当初……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回忆当初了,天知道那三个月的伙食究竟是花了我大多的精力才能祭好自己的五脏庙、熬出升天的啊!

对比起来,亏了聂怀桑一外姓世家子弟能在云深一住就是好几年,果然好本事!

从小吃到到并且长得既高又壮的蓝忘机:其实并没有吃出哪里不好,但既然魏婴都说相比下宁愿吃西瓜皮了,那就应该是有点不对。

【说是家宴,云深不知处的家宴却和魏无羡以往对家宴的认识完全不同。

云梦江氏的家宴,是在莲花坞的露天校场架上十几张大方桌,男女老少混坐瞎坐,席间称呼乱叫。厨房也搬到外边,一排锅灶火光冲天,香气冲天,要吃什么自己过去拿,不够现做。兰陵金氏的家宴他虽然没去过,但他们家从不吝于大力传播其中极尽奢华的细节,什么名家剑舞助兴,珊瑚树玉酿池,红锦缎铺地百里,令人瞠目。

相较之下,云深不知处的家宴既不热闹,也不华丽。姑苏蓝氏家教历来严到可怕,食不言,寝不语,即便尚未开宴,席间各人也一语不发。除了刚刚入厅的人会低声向前辈招呼行礼,几乎无人言语,更无笑语。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神情肃然甚至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着这一整厅的“披麻戴孝”,魏无羡假装没注意到旁人或诧异或不善目光,腹诽道:“这叫家宴吗,怎么比办丧事还死气沉沉。”】

“……”蓝忘机转头与面带尴尬的魏无羡对视几秒,正色道:“不可胡言乱语。”

“是是是,”魏无羡摸摸鼻子,很不走心地反省了下自己,好歹也是蓝家承认自己道侣地位的家宴,这种话腹诽归腹诽,怎么能说出来呢,这不是咒别人连着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吗?好吧,其实‘他’在真的心里嘀咕了下,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

“额那什么,蓝湛,你听了我们云梦的家宴就没有很羡慕吗?等回去之后,就叫江澄给我们也办个,就在莲花坞校场上,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家宴’!我跟你说……”

蓝忘机眼带柔和地看着魏无羡谈起江家家宴眉飞色舞的样子,时不时应和‘嗯’一声。一直到魏无羡吹嘘完了,他们也没考虑过‘江澄给不给办’这个现实的问题。

【正在此时,蓝曦臣和蓝启仁入宴厅了。安静坐在魏无羡身边的蓝忘机这才动了动。蓝启仁大约是一看到魏无羡就要犯病,于是干脆选择不看他,平视前方。蓝曦臣则和煦依旧,嘴角也噙着浅浅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不知是不是闭关所致,魏无羡却觉得,泽芜君似乎清癯了不少。】

也许人老了,就真的会心软几分吧。

二十出头却提前‘老夫老夫’的魏无羡想,眼看着自己就要重归莲花坞、怀抱蓝忘机,走上逍遥大道了,对彼世蓝湛他哥都起了忧心了。

比起没做成长久下属但也算各自安好的云梦双杰,名赫一时的‘三尊’显然更让人遗憾。虽然现在的三个人,隔阂有,心结也不少,但至少都活着么,只要活着,剩下的也都是事在人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