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寒站起来走到老人身边,咳了两声,问道:“老人家,听说童老前辈有一柄家传的宝弓?”
老人还是仅仅点头而已。傅剑寒又道:“童前辈的弓箭原来收藏在何处,能否带在下去看看?”老人抬头翻了翻浑浊的眼珠,似乎花了好一会功夫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随即在前面引路,带他进了书房。书房的一面侧墙上钉着钉子,大约是原先挂弓和箭袋的地方。虽然看不出什么头绪,傅剑寒还是上上下下地把屋内都检查了一番。他在书架的某个花瓶中发现了几张揉成一团的油纸,上面隐约有些白色粉末的痕迹——他眉头一皱,心知这肯定不是什么白面或者石灰粉。那老仆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倒并不阻止。
他向那老人笑了一下,把花瓶摆回原处。这时东方未明冲进书房道:“傅兄,我们去下棋亭看看吧。”
“好。”
两人穿过后院山路,依次通过鹞子翻身。傅剑寒连声赞叹好玩,跃跃欲试地想多爬几趟。东方未明却笔直地冲向石亭,仿佛后面有什么人追着似的。
到了下棋亭中,东方未明才从袖中掏出一团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慢慢在棋桌上摊开——帕子里裹的竟是一截人的手指。上面还套着个翠玉扳指。
傅剑寒不禁皱了皱眉。“何必,一定要切下来……”
“这样比较好弄。”东方未明头也不抬地道,用离火玄冰镖的尖端一点一点插入扳指和皮肤贴合的缝隙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指环褪下来。手指上原先戴着扳指的一圈皮肤看上去完全溃烂了,看起来很是不舒服。他解释道:“这玉指环内侧,被人涂了一层腐尸烈焰水。这样将它戴到人手指上,就会烧化皮肉,紧紧地黏住,造成一种戴了很久取不下来的错觉。”
傅剑寒马上反应过来:“未明兄的意思是——这具尸体,并非本人?”
“是啊,反正没有头,衣服穿对了就行。还有尸体的双手肌肤,虽然看上去亦有不少皱纹,但也可能是用药水炮制过的。而且我们毕竟不是有经验的仵作,这天气又冷、尸体不容易腐坏,从外表很难判断一个人究竟死了多久。”
“这么说那具无头尸体,是童大邦事先运到下棋亭里去的?”
“不,不是运送尸体,而是前一个被害的人物就是死在下棋亭中——应该便是高鸿飞。此人身量和童大邦差不多,而且他有把柄掌握在天意城手中,不得不听命于他们。我猜测,事情的经过可能是这样:在我们到达华山前一天晚上,童大邦把高鸿飞约到下棋亭中,用箭射死了他,再将尸体用药水处理过保存起来——然后砍下头,偷偷运到山下。虽然通过鹞子翻身很难搬运整个人的身体,但若是只有头的话,就方便许多了。”
“所以说,那位童师叔——还活着?” 傅剑寒激动一拍石桌。“这样便解释得通了。我方才在他的书房发现了一些药粉——恐怕就是销魂极乐散。也就是说,童大邦此人也是天意城的傀儡,然后高鸿飞便是死在他手上——随后他一直将尸体藏在下棋亭附近。当华山派大师兄第一次下到这里时,他用龟息一类的功夫闭住气息,伪造了伤口,让人深信不疑他已经死了;待华山弟子离开后,马上用事先已经换好衣服的尸体替换了自己,接着以假死遁。消失的弓箭自然也是他自己事先藏起来的,作为最拿手的武器,又适合远距离偷袭行刺。唯有一点我还没想通……此地太过空旷,只要云雾被吹散,即便从远处的山道上也能一眼看清,童师叔是如何藏起高鸿飞的尸体的?难道是利用地上的雪?”
东方未明沉思着在下棋亭的血泊周围来回走动,“下雪,是文试前一日夜里才开始的;而那日白天,我在雕像上看见人头时,高鸿飞的尸体应该就已经在这里了。这一整天的时间,即便把尸体用油布、麻袋之类的东西盖好,万一被华山弟子或者那名老仆看见,通往下棋亭的山道上隆起一块儿,起了疑心下去一探,不就全完了。不过,我听丁师兄说起他们把遗体运上东峰的办法时,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高鸿飞的尸体,可以藏在布袋里,然后用绳索悬吊在悬崖侧面——绳子的一端就绑在这亭子里的石柱上。这样唯一留在地上的只有一根细细的绳索,从远处便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了。”
傅剑寒一锤手心,“有理。我看他多半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我总觉得这个解释,太简单了。” 东方未明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悬崖不到半尺之处,低头向下俯瞰,“如果当真是童大邦假死脱身,用高鸿飞的尸体替换了自己,那么登山的时候,山道旁的那个头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若是想更好地实行那个偷天换日的计划,难道不该早早地将头扔下悬崖,让人找不到证据吗?高鸿飞有头而无身,童大邦有身而无头——不是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原因了么?何况别人都没有看到人头,偏偏摆在我面前;莫非幕后黑手还好心提示我不成?另外袭击曹掌门的是‘箭’,杀害丁师兄的凶器也是‘箭’,而童大邦偏偏又是使用弓箭的好手,这是否又是一种暗示?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缘由——童大邦还活着。但这种送到我眼皮底下的谜底,我偏偏就无法相信。”
“未明兄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