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没有几两肉的。再不如何挑拣的食人妖怪见了他都得感慨一声,吃不了多少还得费劲吐骨头。这并非是仅仅,小孩儿瘦骨嶙峋的身体上还遍布着一些创口,大部分已经结痂,但新生的皮肤上往往又布满了一些新的。

酒吞想起茨木来。

他总是很快的回想起他的茨木童子。往常许多未曾在意的细节重新从水底浮了起来。比如现在,他记起茨木确实不怎么在意伤痛和创口。他断过一只手,也只是面色如常,甚至还比谁都快的接受了独臂的事实。酒吞往常也不觉得茨木这个特质有多么令人惊异,他对组成茨木的每一部分都习以为常,哪怕它们看上去再如何耸人听闻。他们毕竟是鬼——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茨木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习惯创伤,就宛若各色各样的伤口天生就是他的一部分。

鬼王心事重重的,将吸饱了神酒的布料敷在了小怪物温度惊人的额头上。

早晨的时候小孩儿退烧了。他就像没有生过病的一样的爬起来,光着身子找了半天的衣服。酒吞砸了另一件新的、干净的在他脸上。小孩儿碰着衣服抬起头,黑而圆的眼睛盯着酒吞瞧。酒吞没好气,勒令他:“穿上。”

小孩这次倒乖,老老实实的套上了。

他看起来很好,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堆着昨晚那具熊尸的角落,大概是闻见了血味,馋到眼睛里都带勾了。酒吞猜到他想做什么,也没拦他,他见酒吞出去了,就蹑手蹑脚的找过去喝血。动作小心翼翼且无比斯文,生怕污了衣服。酒吞是等他喝够了才装作重新回来——这小怪物怕人讨厌,养成了只要有旁人在就拼命压抑本能的习惯。笑话,酒吞童子本来就是恶鬼,还介意小怪物嗜血的天性不成?他恨不得小孩早点化鬼,以防孱弱得活不下去。

不过酒吞又想,大概没有他在小怪物也是死不了的。先不说茨木童子是如何来的,单是小孩儿这个过了一晚就重新活蹦乱跳的恢复能力,就没那么简单丢了命去。

酒吞瞥了小怪物一眼,割了点肉串着,对着火烤着想要给他准备点食物。小孩远远的站在一边,闻见了肉香又贴近了过来;酒吞很满意,不动声色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

小怪物低着头,踟躇了片刻,竟然主动向酒吞搭话了。

“我……”他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回去吗?”

酒吞说:“回去做什么?”

“停雨了。”小孩儿断断续续的告诉酒吞,“被子湿了。回家看一看。”

酒吞觉得可笑。他将那个小破棚子——或者是将那个欺辱他的村落称作“家”?!

酒吞拿烤肉串在小孩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小孩盯着肉看,又抬头看了看酒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