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略作休息,待到了长乐宫,勉强打起精神。
“臣窦婴给太皇太后复旨。臣幸不辱命,请到了东方先生。”窦婴在一路上问了东方朔的简历,此时舌灿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算卦测字,更是出神入化。”
“草民东方朔拜见太皇太后。”东方朔无官职在身,行的是叩拜的大礼。
东方朔挺豁达,权当提前当牌位拜了。
窦老太给他的下马威还没完:“你可知罪。”
“不知罪从何来?”
“当日太子党人在厌次闹得不可开交,少侯爷刘义欲为民除害,你却从中阻挠,还以测字为名,蛊惑人心,离间梁王与太子的叔侄情谊,还敢称无罪?”
东方朔几次听刘彻埋怨老太太无齿,这回算是真的见识到了,这些话的主语和谓语都是真的,却硬要掰开张冠李戴,胡乱拼凑起来,显出刘彻一方是多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自己又是如何天真善良全职圣母。好在东方朔对面部器官控制水平高超,嘴角眼角额角都没抽。
“回太皇太后,测字乃草民糊口之计,为人谋何不先为己谋?否则草民也不会风吹日晒,终日守着一个小小卦摊。东方朔为天下人算卦,却只为一人出过一策。”
说瞎话,谁不会呀。
“谁?”
“梁王千岁。”
“什么时候?”窦老太身体前倾,东方朔专门挑了她爱听的话说:“草民算来算去,梁王确有九五之尊,并且约定从此为梁王一日三卦。只是东方朔学艺不精,道行尚浅,偏偏给算错了。”
承认他算错了不就是认了当太皇太后的命吗?充满斗牛精神的老太太怎么可能轻言放弃:“不,你没有算错。”
东方朔故作自弃:“草民一卦算错,丢了梁王的万里江山,也丢了自己的金饭碗,追悔莫及啊。”
不枉他如此卖力地表演,老太太终于说出了他最想听的那句话。
“梁王答应给你的金饭碗,本宫替他给你。”
“谢太皇太后。”
宾主尽欢,正吃着宴席,忽闻陛下驾到。
许是刚刚下朝,还来不及换成常服,东方朔头一次见到刘彻身着龙袍的模样。峨冠博带,宽衣大袖,好不威严。
汉初循秦旧制,以水德居,服黑色,至孝文帝十五年,服黄色;十六年,服红色。颜色也许会跟着皇帝喜好略有变化,但上面的绣纹却从祖制。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黻黼等花纹,各有各的意义,共十二章。
回神,叩拜。
大概刘彻以为自己是被劫为人质,请了安便立刻对太皇太后道:“祖母,这东方朔是孙儿请来安邦定国的,没想到还没到孙儿这里报信,便这么不识趣来此叨扰了祖母静养,孙儿这就将他带走,好生立立规矩。”
“此等小事就不劳陛下了,东方朔能说会道,有了他给我解闷,你就不用不但要忙国家大事,还要每天想着哄我开心。”
“这是哪儿的话,孝顺祖母本是理所应当。祖母若觉得闷,不如唤民间的乐师班子进宫热闹热闹?这东方朔……”
太皇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彻儿,偌大的朝廷,何愁找不到一个栋梁之才。再说,过不了几年,你也见不到祖母了,到时候东方朔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当朝地位最高的人斗法,东方朔只能伏在地上装死,待几欲将自己射穿的视线离开,他才缓缓起身,回到座位上,与明显高兴起来的太皇太后打机锋。
长乐宫的酒,倒是不难喝。
另一边,陈皇后初掌凤印,大展拳脚,汉宫里热闹非凡。
窦老太说起一桩趣事:“阿娇嫌弃宫里的婢子不好使,一气之下竟把皇帝跟前的宫女全换了。”
东方朔幸灾乐祸的心情是实打实的:“宫里哪处会有全都不听使唤的宫女?恐怕不听使唤的假,为求专宠是真。将容貌出众气质上乘的宫女派去做不能露面的粗活,陈皇后的心思却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