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喜欢。”
“拿去看吧。”
“真的?”
“这还有假?”明楼眯起眼睛。
明诚笑嘻嘻地翻书,也不看他:“没,就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慷慨?”
“这是什么话。”明楼被他气笑,“我什么时候克扣过你?”
“怎么没有?”明诚啪地合上书,“平时你淘到好书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先看,都舍不得给我瞧一眼。上回那本拉丁文残本,我到现在还没有摸到边呢。”
被诘问的人无言以对,摸摸鼻子,干笑道:“又不是不给你看。这本我还没看过,你先拿去,回头我把那本拉丁文译本也给你,行了吧?”
旧书封面略有褪色,边角完好无损。明诚摩挲着书页,面有得色:“这是你说的啊。”
“我说的。”明楼见他一脸心愿得逞的满足,也笑起来,右手探进衣兜,捻动一张字条。
字条夹在这本旧书里,薄透的纸上有几组用铅笔写下的数字,像是书的原主人随手记下的日常花销,却最终被遗忘在泛黄的书页间。离开旧书铺,明楼找了一间咖啡店,用店主磨制一杯咖啡的时间译出了字条上的内容。
咖啡只喝了几口,余下的在杯中凉透了。他还没想好要怎样解释,纷杂的情绪已经催促他迈开步伐,匆匆去往画廊,他想要见明诚。然而真的见了面,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最终没有过河,在圣米歇尔桥拐了弯,往卢森堡公园走。明诚被手上的书勾起了兴趣,一路兴致勃勃地和他聊历史小说。明楼静静地听他讲,偶尔点评两句,一直到他们回到公寓,他都没有对明诚提起字条的事。
TBC
第四章 河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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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 春
(下)
公寓阳台临街,狭窄的一方,仅容得下一桌一椅。明诚再次从厨房出来时,明楼仍旧坐在那里,连坐姿也未曾变过。
他走到明楼身后,看见烟灰缸里积了三四支烟头,伸手去拿烟缸,却被明楼抢先一步按住。
“我拿去倒了。”明诚轻声说。
明楼这才松开手,把指间几乎燃尽的香烟摁灭在缸底。
“大哥有心事?”明诚清理了烟缸又拿回阳台,放在桌上扣出清脆的一声响,“你很少在晚餐前抽烟。”
明楼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卷烟,抬眉看了他一眼。他不意外明诚的敏锐,他的这个弟弟心细如发,任何事情要瞒过他得花一番功夫,何况这件事没法瞒过他。
“没什么,学校的事。”他轻描淡写,划燃火柴,拢着火点上烟。
“哦。”明诚简单地应了一声。
清理烟缸的时候,他留意到烟灰底下有一层焦黑的灰烬,是纸张燃烧留下的痕迹。他抬头眺望天空,大片的云彩如棉絮一般压在地平线上。
“要变天了。”明诚说。
明楼循声望去,含在唇间的烟动了动:“这你也能看出来?”
明诚耸耸肩:“听天气预报吧。”
他打开客厅的收音机,拧转旋钮,模糊不清的电磁音很快被清晰的人声取代。整点时间,低沉的男声在播报今日新闻:陆军委员会否决建立机械化部队的提议,苏联代表在巴黎签订互助条约……他听了一会儿,回到厨房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