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你发现账目有问题,临时来一趟苏州。要是晚几个月赶上局势变化,更难收拾。”明镜叹道。她为粮库亏空的事操心奔波,此时回家对明楼叙说经过,眉间疲色沉沉。

明楼心里不是滋味。明氏企业壮大全靠姐姐独力支撑,然而即使她恩威并施,手段高明,也难保底下人背地里勾结,中饱私囊。如果有人替她分担,姐姐也不至于如此辛劳。

“你之前说上海几个厂收了不少余粮,总数有多少?”明镜忽然问他。

“八百多,九百不到。”

“调一百五十吨来。”明镜蹙眉,“做两手准备。不指望姓郑的能还上。”

“我下午给他们打了电话,今晚已经开始装车了。等通关文书下来,马上发车。”

“好。”明镜点点头,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赞赏。她的这个弟弟从来不让她失望。

“大姐。”明楼深吸一口气,瞅准机会,想把心底盘算许久的想法对她托出。

明镜看他一眼,立即看出他的心思,沉下声道:“我不允许。”

明楼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放弃读研究生来公司帮我,是不是?”明镜盯他,“这件事情况特殊。郑国伟自以为有了靠山才敢这么做,没订婚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是偶然也是必然。”明楼说,“苏州这边缺一个靠得住的主事人。”

“现在厂里有徐经理和田秘书,都是能干的,只是先前郑国伟在,一直被压一头。我让他们先干两个月再说。”

明楼琢磨着没吭声,明镜侧头看了看他,在他臂上一拍:“吃一堑长一智,别小看人了。”

“我哪敢。”明楼龇牙笑道,缩回手臂揉一揉。

“那就给我一门心思读书。别成天琢磨这些事,听到没有?”

“大姐放心,读书的事我什么时候让您操过心了。”明楼笑嘻嘻地扮乖,明镜轻哼一声,嘴角也添上了笑意。

“可是您也知道,我这专业光看书本理论,缺乏实操也不行啊。”明楼瞅着她的脸色,得寸进尺,“要不,以后我抽空帮您看看账本。也不费什么力,就一个月一次。”他竖起食指冲姐姐摇一摇,面上带笑。旁人做出这副姿态难免刻意,放在他身上却是坦荡自然,诚恳动人。

明镜打量他,回绝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叹道:“随你吧。”

“大姐这是答应了?”明楼有些意外。他准备了一车的话,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了许可。

“我不答应你就不会这么做了?”明镜反问,“从小到大,你要做的事情哪一件是我拦得住的?”

明楼笑得讨嫌:“真是知弟莫若姐。”毫无意外地背上又挨了一下,他赶在明镜发话前说,“明台在楼上等您。他一直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明镜这才想起时间不早,看了眼落地钟,起身对明楼说:“我去看看他们,你也早点歇息。”

他们熄了暖炉,关了灯,一道走去后院。

刚跨过院门,就瞧见二楼窗户大开,明诚半边身子探出窗外,伸长胳膊掰屋檐下的冰凌。明镜吓了一跳,想要喊他住手,又怕突然出声吓到他,急忙奔到楼下。

明诚听见皮鞋声响,往下一看,明镜和明楼匆匆往这边来。他慌忙缩回身跳下椅子,只一眨眼的功夫,明楼已经上楼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你们”自然包括明台。小家伙正低着头舔手上的冰块,被抓了个正着。

“哎呀这个不能吃的呀!我的小祖宗欸。”明镜也上来了,劈手夺走冰块。

“阿诚哥说这和棒冰一样。”明台振振有词。

“这东西多脏呀。”

“阿诚哥说可以吃。他吃过!”明台仍在争辩。

明诚尴尬地立在一旁。他还在弄堂里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特别冷,雪化了在屋檐下结成冰凌。他头一回见到,觉得好奇,也实在是饥饿难忍,便掰了两根吃。他后悔对明台提起这些事,现在他把这些事全倒出来,大姐的一顿数落是肯定免不了了。

出乎意料地,明镜没说话,倒是明楼开了口:“这东西不干净不能吃。”他伸手合上窗,落下插销,走廊上顿时暖和不少,“想吃棒冰,明天带你们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