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一愣:“哪里。这两人不肯到金氏当客卿,到头来被你收归己用,是你的本事,你说行便是行。”

薛洋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自言自语重复:“当然,我说行就行。”

苏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站回金光瑶身后待命,他伤势不重,揉着胸口咳了两声,金光瑶给了他一颗丹药,转回头对薛洋说:“你让我来,是需要我做什么?”

薛洋打量了他一番,笑:“该是我问金宗主,这都好几年了,还追着不放,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金光瑶看着他说:“我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只是想探望老朋友,这才来了。”

他看起来很是诚恳,但薛洋不吃这一套,转转眼珠问他:“哦?什么都不缺?”

金光瑶两手一摊:“那你说说,我还缺什么?比如……”

“比如——”薛洋开门见山,“阴虎符?”

金光瑶面不改色:“阴虎符早已失落,就算还在世,也是难以操纵错漏百出的残次品,得到它的人还会成众矢之的,万不可拿此等凶物开玩笑。”

薛洋道:“这么说来,金宗主当真和你那便宜爹不一样了?也是,金宗主高风亮节,做些坏事也全是忍辱负重逼不得已,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当然要做个表率,既要杀我这样的恶人,又要建那劳什子瞭望台一边监视一边施恩,这才当的起仙督的名号,是不是?”

“这就实在折煞我了。”金光瑶面带惭色,“你如今这样生分,说来还是我多有亏欠。有什么我能做的,愿为代劳。”

薛洋懒得跟金光瑶兜圈子,但他确实有自己难得做的事,也就没客气,直接跟金光瑶伸了手。

第二次见面在一个月后,离义城不远的一个破败宅邸。月色皎皎,金光瑶在院中石桌旁站着,薛洋姗姗来迟,站定后随手翻看金光瑶带来的东西,是他要的禁书孤本和仙草灵器。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薛洋见金光瑶没提自己拿什么东西交换,便拿了孝敬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金光瑶忽然说:“我看你要的那些东西……是谁的魂魄受了损,你要补魂?”

薛洋横了他一眼,金光瑶像没察觉到危险似的,又说:“难不成是那棺里的晓星尘道长?你把人杀了,还碎了他的魂魄,现在要补魂是……”

“谁说是我杀了他?”薛洋冷笑,“他自杀,自散魂魄,我可没动手。”

金光瑶脑子一转就猜到关键:“发生了什么才把人逼到这地步?”

薛洋提着东西要走,金光瑶又道:“那宋道长又是……”

“晓星尘杀的。”薛洋走不掉,转过身笑眯眯地跟金光瑶讲故事,“那把霜华剑真是斩妖除魔的好剑,宋岚中了尸毒粉它也铁面无私不留情面,晓星尘一剑从宋岚心口捅过去,血溅了一地。宋岚舌头被我割了说不出话,跪在地上不能相认的样子要多惨有多惨。晓星尘瞎了,到死才知道被我愚弄,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他的好朋友,杀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最后干脆把自己也杀了。什么明月清风傲雪凌霜,也不过如此。”

金光瑶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摇头叹气:“晓星尘道长这样的人物,被你陷害落魄至此,又被这般玩弄,这真是……”

薛洋冷笑几声,再没兴致,转身走人。

“成美,你如今大费周章要补魂,是后悔了?”

“闭嘴。”薛洋说,“我从不后悔。”

金光瑶道:“那就好。我看那上头写的法子都又悬又险,若只是想把那两个人踩在脚下,报复先前他们打压你的事,有宋道长这具凶尸,晓道长魂飞魄散,也够你消气了,不必冒险做那其他……”

“谁说够了?”薛洋阴笑一声,“我要报复谁,就是要他死都不得安宁,入了地狱我都拉回来叫他每一缕精魂都后悔招惹我。”

金光瑶古怪地笑了下:“是吗?”

薛洋不再纠缠,径直离开。

这之后金光瑶又来过两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义城城内唯一一家酒楼。那是晓星尘死后第五年,薛洋还是没能把晓星尘的魂魄补起来,他把大半灵力用于维持晓星尘的肉身不坏,此外潜心钻研鬼道,用心至极几乎走火入魔。他杀了很多人,把死去的人的魂魄拍碎,再用禁术补魂,但就连那些七零八碎的魂魄都疯狂想要抓住一线生机,晓星尘的散魂也始终沉寂于锁灵囊内,悄无声息毫无反应,并且一日比一日暗淡。薛洋把锁灵囊放在心口护着,都怕呼吸太重把那几缕散魂碰得更碎。

金光瑶几年下来已是声名远扬的仙督,薛洋却还是行事疯癫的恶徒,两人对坐桌前,苏涉坐在金光瑶身边。薛洋是蒙着双眼走进城来的,他扮晓星尘出神入化,进了酒楼跟人说话甚是有礼,店小二很瘦小,听声音甚至还有些稚气,见薛洋眼睛不能视物,走在他前面带他上楼,帮他开了包间的门又给他看座,把茶杯放到薛洋手边才退出去。

薛洋一直很温和地笑着,这笑容在熟悉他的人看来很是古怪,但他旁若无人地演,直到小二把门关好,他才把蒙眼的绷带摘了,便露出一双煜煜生辉的眸,眼神高傲执拗得仿佛什么都打不垮他,可金光瑶只与他对视一瞬,就觉得眼前人已到了穷途末路。

金光瑶也许终是不忍他自欺欺人,摇头苦笑着问他:“成美,你看看你这样……早知有朝一日会为情所困至此,当初何必捉弄那明月清风?”

“说了别这么叫我!”薛洋做出呕吐的样子,“什么为情所困,你恶不恶心?”

金光瑶给薛洋斟了茶,没再他触霉头。

薛洋却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神神叨叨地骂:“为情所困?笑话。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情爱,只有傻子才被这种东西绊住手脚。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如想想要是你做的那些事被泽芜君知道了,他还会不会正眼看你。说不定到时候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他,别管你为他掏心掏肺做了多少,人家会当回事吗?到时候你再后悔,都没人可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