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写完平安准备把笔还给摊贩,晓星尘忽然叫住他:“还有位置再写别的么?”

薛洋有些意外:“道长还有什么心愿?”

晓星尘向他伸手,薛洋便把灯和笔递过去,把着道长的手让笔尖落在空白处。

墨汁在莲瓣上晕出一块墨点,很快就被一笔一划连接成线,薛洋看着花灯上与平安相对的团圆二字,一时说不出话来。

薛洋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晓星尘也是孤儿,原先他还有师友,如今也不再往来了。这句团圆,说的是和谁团圆,薛洋不敢多想,却也忍不住希望道长的团圆里有他的一份。

他思虑重重,夜里便做起梦来。梦里是很久没有忆起的不堪过往,惊出他一身冷汗,晓星尘听见动静问他怎么了,薛洋把脸埋进晓星尘颈窝,深深嗅了一口,才小声说:“梦见道长不要我了。”

晓星尘揉了揉他汗湿的发,薛洋闭着眼把晓星尘的手拉到腹部那道剑伤的位置按了按,说:“梦见道长把剑捅到了这儿。”

相贴的手往上移,薛洋说:“可我疼的是这儿。”

这回按在心脏上。

晓星尘无言辩解,因为这一剑的确出自他手,而薛洋受得也并不无辜。

薛洋并不是要责怪他,他就是想起来害怕,难以忍受似的咽了一口唾沫,才说:“我犯了错,道长刺了我一剑,就……就不要我了。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再理我……”

是真的一点都不理他,连呼吸都不再让他探知,魂魄散得上天入地都找不回来。

晓星尘没能杀了薛洋,却成功地让薛洋生不如死。

梦里的绝望延伸到了现实,薛洋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道长,心有余悸:“道长怎么就能忍心丢下我呢……”

道长怎么忍心呢?道长光是听他说那荒诞的梦都万分心软了。晓星尘在他心口揉了揉,平静道:“若当真如你所说,那该是你错得离谱了。”

薛洋一颤,继而把道长抱得更紧。他睫毛上沾了湿气,嗓音也是潮湿梗阻的,呢喃着:“是,是我错得太离谱了……”

薛洋抹了把汗,躺回去,闭了闭眼又睁开,勾住晓星尘的手指,试探道:“那我现在学好了,道长别丢下我,去和别人团圆了,好吗?”

晓星尘愣了愣,反问他:“我还能和谁团圆?”

薛洋仿佛忘掉了前一刻的痛苦,心里都快甜化了,闻声立刻道:“和我,道长要和我团圆的。”

晓星尘翻了个身背对他睡了。

薛洋死皮赖脸贴过去抱他:“那反正我只有道长,我的团圆就只是和道长两人团圆……道长也和我一样么?”

道长已经不想回答他多余的问题了。

这之后薛洋又接连做了几天梦,每个都很混乱,但他想起道长的团圆就能平静下来。如今也不例外,醒来找不到道长的恐慌很快就被近在咫尺的道长的温度抚平了。

二月倒春寒,下了一夜的雨,薛洋早上一开门就打了个哆嗦,看地上泥泞,天又阴沉,直接抢了晓星尘买菜的活儿,要自己出门。

他衣服都没穿好,耍赖让晓星尘给他系腰带,晓星尘有条不紊地帮他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整理好,他才去提菜篮。

“道长等我回来啊。”薛洋叮嘱着。

晓星尘点头轻笑。

烦人精开了门,被湿冷空气激得僵了僵膝盖,快步走到大门口。刚跨过门槛,一回头,却见道长正面朝着他站在房檐下。

“道长!”薛洋把晓星尘喊到面前来,隔着门槛和他面对面,笑嘻嘻道,“道长还送我到门口啊。”

晓星尘道:“早去早回。”

薛洋拉着晓星尘的手答应,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回才是心甘情愿去做事了。

他才出门已归心似箭,急匆匆买了菜就抄近路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