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似是知道他的色厉内荏,将他的尾音吞没,将这番控诉变得不甘而可怜。

晓星尘头痛难忍,虚掩着面喘息,实在搞不懂薛洋这莫名的委屈从何而来。他已接受被欺骗的事实,但实在无法面对薛洋这个人,此时不走还能如何?薛洋怎么就不能放他一马?

“你到底想怎样?”晓星尘不耐发问,已是放弃跟他说理了。

薛洋果然不讲道理,毫不犹豫道:“我要你跟我待在一起,拦着我不让我为非作歹。”

晓星尘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难看地扯了下嘴角:“算了吧,我拦不住你。”

“你拦得住。”薛洋看着他,“我刚才说过了,别人拦不住我,你拦得住。”

晓星尘并不拿他的话当真,被他气得冷笑一声:“你方才还说你的话不可信。”

“那你也没得选。”薛洋颇有恃无恐,“你又杀不了我。”

晓星尘为他的无耻感到震惊,觉得薛洋此人真是不可理喻,他自觉跟薛洋无法沟通,蹲身去摸落在地上的霜华剑,薛洋看到他似曾相识的动作,慌忙扑下去按住晓星尘握住剑柄的手,动作太急,眼前黑了一瞬。

晓星尘很是抵触被他碰到,使力要挣脱,可薛洋头晕得看不清东西了,一只血淋淋的右手还是死死按在晓星尘手背上。

“放手。”晓星尘冷声道。

薛洋缓了缓,睁大的眼睛逐渐能够视物,他看清了冷若冰霜的道长,看清了道长脸上的烦躁,闷闷咳嗽了一声,带着些惶急哑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晓星尘并不答他的话,用另一只手把薛洋的手拨开,提起霜华利落站起来,转身就走。

薛洋见他只是不想再同自己待在一起,单手撑地爬站起来,头昏眼花追出去。

晓星尘听见薛洋追来了,但自己实在无力与他争执,知道他没有真的丧心病狂跑去杀人,就只管闷头走自己的路。

晓星尘一路朝着回义城的方向走,他眼盲影响了脚程,但到底是修道之人,披星戴月出发,来到义城城门口时晨鸡叫早但早市还未开,街道上并无几个行人。

薛洋一直跟着他,也不靠太紧,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像甩不脱的尾巴。

晓星尘顺着路来到城边那座孤零零的义庄,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该继续在此处待下去了。

必需的东西都放在乾坤袋中随身带着,此处也并无什么可留恋的,他如今又是孤身一人,是不需要什么安身处的。

那他还回来做什么呢?倒不如就此继续云游,连这近在咫尺的大门都不必踏进了。

他呆站的时候,一直尾随在后的薛洋拖着步子继续向他走来,晓星尘听见身后脚步踉跄了一下,身形微顿,下意识想要转身握了握拳又止住了,不一会儿听见那脚步又重新向他靠近。

那人到了离自己两步远的位置,晓星尘终是忍无可忍,阴着脸正欲出口赶人,薛洋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跪倒在地,正好扑到了可以碰到晓星尘的地方,他也不硬气,半伏在地以近乎乞求的姿势抓住了晓星尘的道袍,又咳了几下才唤出声:“道长……”

这一声让晓星尘想起两人往日相处的种种。

他们相遇以来从未互通姓名,薛洋叫他道长,他对薛洋只以你我相称,或称小友,偶尔也会打趣叫“公子”。他原想,江湖之大,既然陌路相逢,当真诚以待,不必刨根问底。他以为薛洋也是这么想的,才会从不问他的姓名,可如今看来,薛洋本就知道他是谁,恐怕早就看出他的心思,故意隐瞒,倒把他的真心践踏得干净。

这一声道长,他已应不起了。

第十三章

晓星尘自认对薛洋没有任何亏欠,就算是薛洋记恨曾被押送金麟台审判的事,那他对晓星尘这近一年的耍弄也该是报仇了。

晓星尘实在怕了薛洋,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感觉薛洋拉住了自己,就弯腰让他松开,薛洋比他更快,反手捉住他的手,又唤一声:“道长……”

他声音沙哑,衬得语调凄楚,晓星尘一愣,就着弯腰的姿势任他拉住了,离远了看倒像他要扶薛洋起来似的——可谁能想到这两人的关系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呢。

就在前一天,他们中有一个出门买菜,另一个还悄悄跟在后头观望,如今晓星尘已没了昨日的感激,还要分神担心他这般紧跟不放有何居心。

薛洋之前又吃了几颗解毒止血的药丹,左手已经恢复知觉可以动了,可被抓伤的地方一直没有结痂,流血的速度不快但是始终不停,滴滴答答跟着晓星尘夜行一路,又没有对伤口做别的处理,此时已没什么力气,趁晓星尘没来得及把他推开,薛洋膝行靠近,贴过去把晓星尘的手臂整个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