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这是练成了侍郎的要求?”隔壁间的一个稍稍年轻些的郎君好奇得往外头看,他有些天真得说道“那兵部侍郎岂不是要应了她?”
“这位郎君有所不知。”小侍笑了一下“那位侍郎去年便已调往他处了……”
如今的侍郎也不曾遇到过此事,前些日子这柳娘便已经上了门,这位侍郎听闻了下头报上来的事,先是好声好气同娘子解释了情况,又劝慰她了好久。
只可惜这娘子执拗,硬是不肯应,方才每日都要上门求入军。
“你说好好一个姑娘家,虽说成了寡妇,但是我大宋给的抚恤金也不少,也足够她好好过日子,而且这娘子娘家里头还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家,也不曾为难于她,就连她嫁给牌位也应了,后来还不曾迫她改嫁,她,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小侍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眼神里面透露出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但凡正常人,在看到一个人有着目标,并且一直致力于向目标前进的人的时候,总会产生出钦佩之心,即便他们内心觉得这种行为非常的愚蠢,也完全不能理解。
忽而,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嫁给牌位?”
一个郎君眉头紧锁,双目射出迫人寒光,显然动了怒“按我大宋律,不允结阴亲!”
“哎哟,这位郎君,可不是结阴亲呢。”小侍被他这态度唬了一跳,忙解释道“这男子家中已经没了人,当然也不会有人迫这娘子,这二人本有婚约,游侠离开前怕拖累娘子便不曾成婚,等到后来她得了游侠死讯却硬是要同牌位成婚,家里人拉都拉不住啊!”
如此,倒也算情有可原,且关键是此为女子一意孤行,将自己嫁了过去,没有被告人又要如何判,总不能判娘子同牌位和离吧?
此刻房内众人看着下头熙熙攘攘围绕起来的人群,都有些无言,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怎么说都是错。
看起来从军已经成为了这位姑娘的执念,此刻若是同他说什么国家制度,自然是行不通的,楼上的人一片静默,楼下却是愈加喧嚣。
原来是这姑娘在门口喧闹不止,终于引得兵部尚书出来了,说来他也是倒霉,今日本是休沐日,他偏偏加了个班,本想着休沐日这娘子不会来闹了,偏偏这娘子竟也不管尚书、侍郎是否在,依然上了门。
此时这位尚书,心火也是熊熊燃烧,他一边于心中暗骂前任,一边继续劝着这娘子,谁知这娘子今日无论怎么说都只有一句要参军的话,尚书也有些恼怒,声音便大了起来“你这娘子怎生如此不识好歹,军营是女孩子家家去的地方吗?且不说军汉需要接受训练你可吃得起这般苦,便说,若是到了军营,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又有谁人为你负责?纵是什么都没发生,你岂不是也坏了名节,以后又要如何过日子?”
“你若一定要去看一下你那未婚郎君待过的地方,且雇人送你过去不就可以。待到那时你在军营外遥遥祭拜,或者是趁着军营休沐去寻寻你那未婚郎君的故交好友,不也能满足你的愿望吗?”
“至于报仇,此事莫要再说,我大宋同辽国乃兄弟之交。如今彼此友好往来,且再过几日,便是官家生辰,辽国还要派遣使者来祝贺,届时若是试着见到了你这般模样,岂不是平白伤了两国感情?”
他一番言语极其真挚,最后叹道:
“娘子。本官劝你莫要为自己一时之欲,陷满城百姓于不利啊。”
这女子听了这番话竟是怔怔抬头看着门衙,呢喃道“我只是想要从军。”
“我只是……想要从军,怎的,怎的就这般难呢?”
她缓缓抬起头颅,眼泪却是扑簌簌得落了下来,吐出的话语凄厉,“我知我无法报仇,那场战役迄今已过去了十数年,你们都早早遗忘了那些死在战争里面的人,那对你们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过去罢了!”
“如今宋辽和平,汴京城歌舞升平,春色华美。”
“可于我,我已有十八年不曾走出冬日。”
她字字泣血,
“我没有更多的十八年可以等啦!”
“我不是想要去看,也不是想要去祭拜,更不是想要去报仇!”
“当年我夫欲投军,他言要为我宋守土,我应了他。”
“我为他采买战盔武器,为他准备粮食,为他备好伤药,只求他先同我成婚,即便是他先我而去,我也不怕死后寻不到他。”
“可他不应,他道边关告急,他此去定为死战,他怕耽误我。”
“我唯一的恨便是我当时为何不曾坚持!”
“因我不坚持,他便只能孤零零得下了去,到了地下都没有个线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