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送给韩非一只鸡蛋,说这只蛋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下的,专克野鬼小人,公子尽管拿着防身。
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存在与否并未有何差异。
待众人离去,他给张良留了一句话,千言万语只化成嘱咐:“子房,为兄一年半载可能回不来。你以后做事切要小心,出谋划策之时需得考虑周全,凡事三思,莫要冲动。”
张良踮起脚尖,在他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像羽毛一般轻柔,“庭院里还藏了一坛子梨花酿,记得回来喝。”
睫羽上粘了一滴泪,晶莹剔透。
“嗯。”韩非颔首,又道,“明日上路,不许来送我。”
否则,看到张良那双澄明的眸子,他怎忍心离开?
“好。”
飞雪停了,屋檐上结的一串冰溜子还没化开,恍若银色的冰帘,掩去一角天色。
次日,天色阴沉,乌云团成了一片,混着呼啸的风声,笼罩在新郑城上空。
张良到底没听他的话,骑着踏雪就追了出去。这马儿有灵性,一路尘土飞扬,嗅着韩非的踪迹往前飞驰。披风被刮到身后,翻滚出层层波浪。
他策马登山慕良山,终于在狼牙状的山崖头停下,眺望渐行渐远的车队,直到化成缩影,黑点,最后,连黑点也都消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但值得欣慰的是,韩非抵达秦国的次日,张良便收到了飞鹰传书。
作者有话要说:
传书上会有些什么呐?猜一猜吧
第71章 韩非赴秦(二)
“子房亲启:
子房,今日抵达咸阳,惊哉。
嬴政三拜我于朝廷,奉我为上宾。让我住秦宫,用秦奴,享韩国之习俗,不消顾忌秦宫律例。我出入宫门无人监视,连此封书信也无人查看。我倍觉惊愕,询问再三,嬴政只答,‘先生宽心便可,孤别无他求’。传言嬴政惜才如命,我韩非自问没有奇门遁甲之术,也无问天求地之门。只一篇《五蠹》,如此款待,委实过了些。
子房尽可放心,我于秦宫,并无被亏待。你在新郑,才要小心谨慎。
再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世上唯子房最为懂我,锦衣玉食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心中所牵所挂,一是你,二是大韩。此外,再无其他。大请宽心。
正月末,恰是伤寒流传季节,记得添衣,不许独自饮酒。
韩非正月二十八书。”
张良眼眸漾开柔波,道不出的温柔,将这方轻薄的绢帛仔细摊在手心,逐字查看,生怕漏了什么。看着那隽秀有力的字迹,仿佛那抹颀长的身影就在眼前。唇角一甜,提笔挥墨,写上一封回信。
“韩兄亲启:
闻说咸阳今年比往常更加寒冷,你莫要只顾着说我,自己也要添衣才是。尤其你筋骨有旧伤,天冷容易泛疼,定要多多热敷,莫要受凉。
今日帮柳司寇破了一桩小案,他称赞我年少有成,殊不知,这些你万儿八千年前就教给我了。不过,他既然真心称赞我,我也真心受着。左右你也说了,你我不分彼此,你的便是我的。我便学了一回恶霸,抢了你的名头。
嬴政视你若上宾,乃欲使你为己用也,你拒之,难免惹其不快。子房知你心系大韩,但婉拒嬴政时,言辞需谨慎委婉,不可不留情面。
总之,你孤身在外,终须小心。
张良正月二十九书”
两人飞鹰传书,速度是飞鸽的三倍,但咸阳与新郑终究还是隔了一段距离,飞信单程要耽误一日,待韩非拿到张良回信之时,已是两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