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酒吞道:“我离开的时候留给她一个沙钟,告诉她等沙流完了我们就能回去,她有了盼头,就不会害怕了。”

茨木心里依旧不安,“也不知能不能在沙子流完之前回去。”

酒吞笑道:“我在那个沙钟上面施了法术,不管隔多长时间,我愿意让它流完,它才能流完。”

茨木瞪着眼看他,半响,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夸出来。因为在刚才的不长的时间里,他对着酒吞时能够迅速盛满溢美之词的脑中居然只回荡着两个他不怎么满意的成语——老奸巨猾,厚颜无耻。

那以后茨木不再应武士的约战,偶尔碰面也是对他熟视无睹。渡边纲面对他,从疑惑到恼怒,再到愤恨。

依然是四面透风的大堂,茨木陪着酒吞饮酒。渡边纲从门外闯进来,刀身舔血,身上缠着细细的黑雾。他的眼珠比前几日又红了几分,额中鬼角隐隐露尖,更有些妖怪的样子了。

他在喝酒的两只妖怪身下同一条长凳上坐下,没有扭头,开口道:“我比前几日更要强大了,这把刀上总有一天会溅上你们的血。”

酒吞嗤笑一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茨木要给他倒酒,他说:“你喂给我喝。”

茨木将酒碗送到他的嘴边,他又说:“这碗呆板冷硬,我不喜欢。”

茨木于是自己饮一口酒,再凑过去以口哺喂,酒吞喝了酒,不肯放过带着酒香的唇舌,便细细含住吸吮,过了集会,大堂人烟稀少,风也停了,周围只荡着两只大妖相吻时的滋滋水声。

渡边纲捏着刀鞘,端正地挺胸,目视前方坐着,一板一眼沉静地呼吸。

酒吞则捏着茨木的屁股,玩弄几下,浪荡道:“这几天这里更加圆润饱满了,我愈发喜欢。”

茨木笑道:“吾友的身形愈发俊美,茨木也更加喜欢。”

他们正要贴的更近,柜台上狐妖的声音飘飘悠悠地传过来:“无形小妖不知廉耻,浪荡大妖也要五十笑百呐!”

酒吞听了这话,扛起茨木往屋里去了。肩上的大妖愉悦地笑出声来,又说出一大堆夸奖的话,酒吞拍一下他的屁股,赞同道:“夸得不错。”

武士提刀将身前的长桌劈成两半,转身如风一般走出店门。

茨木在床上趴着,任由酒吞捏弄他的臀瓣。

“吾友,渡边纲已经快要堕成真正的妖怪了,他的力量将要到达顶峰,他将会是一只极其危险且不可控制的妖。那个人却仍在暗处,不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酒吞捏完臀肉,又去捏他的胸脯,神色有些微妙,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倒认为渡边纲是在被那个人圈养,鬼街不在阴界,不在阳间,是漂浮在三界之外的孤岛,阎魔那两个小鬼差寻破脑袋也寻不到。渡边纲又只是不完整的魂魄,因执念纠结在一起,打散了还能再重聚起来,除了阎魔无人能制。那个人将渡边纲圈养在这里,只为了让他吸食百家妖力,成为一方大患。接下来的目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茨木夸道:“吾友聪明绝顶,别具慧眼。”

他被挚友摸的浑身发痒,却总也不往深处做,茨木反身看着酒吞,眼神像一只没有吃到肉的大犬。

酒吞问道:“你最近可曾觉出身体的异样吗?”

茨木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偶尔会感觉哪里不对,但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

“哪里不对?”酒吞急促地追问。

“就像……就像……”他有些恍惚地说,“就像哪里拱出来一颗小芽一样。”

他们突然间同时抬起头,望着彼此眼睛发亮。

酒吞捏一捏他的脉搏,又在他身上密密地嗅一遍,敲下定论:“是,是一颗小芽。我们又要有崽子了,茨木。”

天边要迎来一轮太阳,大漠里最冷的时候,茨木带着一身露水摸进屋门,安静地在床边坐下,清冷的光亮从窗口透过,缠着点点柔和的浮尘,地上光斑摇曳,渐渐顺着床榻上移。他一动不动,漆黑的轮廓被一点一点缓慢的照亮,像一只沐浴在晨光中表面光滑的瓷器。

“又死了多少?”床上的妖怪闭着眼问道,身体纹丝不动。

“在最南面,约摸有十几只。”

酒吞拧眉,茨木移过去,伸手为他挡着光,他却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居然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茨木摇头,“原本这次只有三只,其中有一个阴阳师,他的十来只式神也没有幸免于难。南面已经空了,照这个速度下去,鬼街撑不到下一个整月之前。渡边纲的神智已经在渐渐溃散,昨夜吾赶到时,他正啖食阴阳师的躯体,额中鬼角有一手之长,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见了吾失智狂笑一阵,便立刻逃走了。”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祸患并不能用蛮力除掉,这本来就是死到不能再死的东西,即便魂飞魄散也能再次凝聚,唯有先让他成为活物,才能一举杀死,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