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双眼一赤,怒道:“滚!”

这一眼瞪得他心颤胆寒,差点瘫倒在地,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一直照看着茨木的家仆却看出了端倪,他知道那个急躁的人在找什么,可他不敢说,那个人身上杀气腾腾,简直像丢了自己的半条命一样,他怕自己泄露出去,渡边大人会有大麻烦。

车轴压着雪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车厢内一人一妖都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阵痛的间隙越来越短,每每腹内一收缩茨木就本能地用力,崽子慢慢往下走,他的肚腹也往下坠着,腰也疼,腹也疼,茨木抓着车窗的边沿,沿上的包釉都被他抠出了几道条痕。他只是粗重地喘息,却不呻吟一声。

“你疼了就叫出来呀!忍着岂不更疼?”渡边纲急得不知所措,仿佛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般。

茨木不理他,只是痛极的时候才会闷哼一声。那低沉的呻吟也被他压在嗓子里,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是有多隐忍。

车子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障碍,突然猛烈的颠簸一下,崽子猛然往下一坠,仿佛要直接撑开胯骨一般,尖锐的剧痛从腹底爆裂开来,茨木扬起脖颈呻吟出声,密汗凝成水珠沉在鼻尖摇摇欲坠。

渡边纲撩开帘子朝车夫喊道:“慢一点!”

茨木扶住渡边纲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行——不行——崽子等不了了。”

刚刚那一下子,他居然感觉下面一片温热——胎水破了。

这车子摇摇晃晃地,居然也促着崽子慢慢往下走,茨木感觉到他往下挤着,不由自主将腿分开了一些。

渡边纲想要撩起他的衣服看一看,茨木一口回绝,不让他近身,说自己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什么数,他什么都不懂,全都是凭着本能在捱。刚刚下面那一片湿,他还以为是自己失禁了。只是他原本有着前阳的下体,居然不受自己控制的化出了女子的穴口,这怎么能让外人看到。

从这时疼痛便没有了间隙,茨木只觉得前面的坠痛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比大巫,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头脑混账,再也忍耐不住,叫出声来。

他不住地问有没有到,渡边看一看外面,月亮已经藏在黑云后面,两旁的路道乌漆墨黑,根本看不出他们现在在哪里。

茨木便不敢再用力,拼尽全力忍着。

他疼得趴跪在地上,渐渐叫不出声,只能像一条频死的鱼那样喘气。

渡边纲拿一条厚毛毯裹住他,颤着声音说:“到了,到了,我们到了。”

大妖的衣服被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听见一声他们到了。便憋上一口气往下用起力来。他的意识模糊,痛感却如此清晰,在他体内缓缓下移的仿佛是一把钝刀,在他腹中拼命翻搅,他越用力就会越疼。到最后也顾不得谁在他旁边,开始大声呼痛。

乌云蔽月,路边吵嚷的虫子鸟兽突然嘘声,马车周围一时间无比安静,茨木的呼喊更加突兀,似乎也更凄惨一些。

渡边扶着茨木的手突然一顿,他感官敏锐,能感觉到似乎是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那东西气势磅礴,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让人心中惶恐,无法凝神。他一只手拍抚着茨木的后背,另一只手摸上了旁边的历刀。

来了!

车前的两匹红马拼命嘶鸣起来,车夫甚至拉不住缰绳,一阵狂风刮过,车厢便没有了顶盖,渡边大喝一声向前亮出刀刃。

却见那阵黑风中化出一只妖怪来,往车厢里站定,里面的摆设因巨大的冲击七零八落,他目中无人,径直伸手抱起茨木。

眼前的大妖异常狼狈,他浑身发抖,头发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下唇已经被咬得渗出血来。似乎是疼得神志不清,也看不见究竟是谁在抱着他,只是拼命将他推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要碰吾——唔——疼——”

他推开酒吞,自己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渡边纲想要扶他,又不敢放下手里的刀。酒吞不想与他纠缠,起身指尖横过他的刀背,嗤的一声,钢刀便错下一节,咣当掉在地上。他连抬头看一眼都不屑于,直接去扶地上的妖怪。

茨木本来正在地上挣扎,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头有千钧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正好这时有人帮他将头托起,他也不管那个人是谁了,顺势就靠在他身上,现在下面疼得又紧,他一时难以自制,张嘴就往那人身上咬。

他疼得紧,便咬得狠,嵌进血肉的尖齿也微颤着,似乎要从那人身上撕下一片肉来。

这锐痛从臂膀直接渗到骨子里,在四肢百骸中留一遍又扎到酒吞心上。没寻到的时候,他只能在心里猜想茨木受了怎样的伤,遭遇了什么样的境况。他自己想一想,心里就酸一酸,一路上存了一心房的痛楚,这颗心满满当当,摇摇欲坠,现在被这一咬,这些沉甸甸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堤坝被垦了个大缺口,心疼,悔恨,恼怒,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杂乱无章地蔓延全身,一时间他居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托起茨木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是我呀,我来接你回去。”

茨木盯他良久,又伸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才忍着疼说:“……怎么现在就来了……铃铛还没有响……崽子还没有……”他的眼睛突然潮湿,身体一软将头抵在酒吞的肩上,竟有些幽怨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