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什么样子?!”茨木怒道。他这一拍桌子,本来高高兴兴长血肉的崽子被吓了一跳,不满意地闹腾起来。

气焰高涨的大妖立刻软下来,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低低呻吟。

渡边纲也被吓得不轻,只好哄着他,“你这幅样子好得很,这样就很好,你不要再随便乱动了。”

茨木挪了挪身子,觉得腰胯酸软,他的肚腹现在已经有普通妇人怀着孩子六七个月那么大了,他根本不能直腰坐着,但即便是瘫着,不出一会儿也会腰背酸痛。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有人能帮他按揉一下就好了。

又一阵胀痛袭来,崽子还在长大,茨木咬牙忍着,椅子的扶手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忍过这一阵,看见眼前的渡边纲也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禁好笑,便问道:“难受的又不是你,你这幅样子干什么?”

“你难受,我帮不到你,所以也会觉得难受。”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痛惜之色,可惜他自己看不到,茨木也看不懂。

果然,茨木摇摇头,低声嘟囔道:“莫名其妙。”

渡边也不计较,看他的头发被汗湿黏在脸上,便伸手帮他拢到后面。

他的手一碰他的脸,便像是触了火苗一般,烫得他心头一颤。他偷偷看看茨木,却发现眼前的大妖没有什么反应。茨木只是低着头,温和地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他将手收回袖里,又紧紧地攥成拳头,阴影下双眼中的瞳仁微微发红。

“就是这里了。”禅师咳嗽着,拿手指一指石洞,他受了内伤,又被酒吞拖拽了一路,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酒吞冲进石洞,洞内的石壁凹凸不平,十分粗粝,里面逼仄狭矮,只容一人通过,最深处稍稍宽敞一些,勉强能够转身,茨木应该就栖身在最里面。

那稍微宽敞一些的地方,有一张被冻得硬邦邦的褥子,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他引出一些妖力将褥子暖化,蘸点血尝了尝,眼睛黯了几分。

这是茨木的血。

他一下子失了力气,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茨木身上没有一点妖气,他无法感知。这一场茫茫大雪,掩埋了一切可能带着线索的痕迹。

第十八章 【下】

天阴下来,太阳也躲在乌云后面,屋檐上结着高高低低的冰锥。

渡边纲刚从朝里回来,披风都还没有脱掉就急着问家仆茨木的情况。

照看茨木的家仆年纪已经不轻,他笑着说:“那位大人乖得很,吃饱了就睡。连屋门都不怎么出,您不必担心。”

他便稍微放下心,先到厅里喝了杯热茶。

房里的妖怪此时正紧紧抓着被子,身体颤抖。

黑色的纹路又在生长,他的身体像被烈焰灼烧着一般疼痛,伴着被抽空一般的眩晕感,他感受到自己的妖力已经接近枯竭。

蛊虫快要长成了。

茨木眼前一片漆黑,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着,只以为自己要形神俱灭了,他想到崽子还没有长成,心里就万分悲痛。

突然有一双手将他扶起来,喂给他一些温水,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渡边纲的脸。

渡边看他清醒过来,才舒出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做了噩梦?”

白发妖怪任他抱着,也不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才说:“吾不会做梦。”他声音低沉,完全没有平时和渡边说话的那种气势。

渡边又看看他的脸,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