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这事儿办得好像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这种矛盾感,贯穿了和单飞白相处的始终。
宁灼发现,自己是既信他,又不信他。
宁灼放心把一些核心的、要害的事情交给去做,却不肯把自己交出去。
这很怪。
因为他对其他人是反过来的:先交心,再办事。
夜色很静,够宁灼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新想一遍。
他想,过去,他豁了命救下单飞白,再加上这一次,他有后悔过吗。
经过思考,宁灼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不后悔。
那么,有怨无悔,又是为了什么?
宁灼望着单飞白的床,琢磨了约有半个小时,想出的答案是带了赌气成分的“吃饱了撑的”。
他抬腿上了床。
等到下铺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单飞白才保持着匀长的呼吸,缓缓睁开眼睛。
他还以为宁灼在黑暗里默默窥伺了他那么久,是要来掐死他。
没有掐死他,那就是有感情。
不管是好感情还是坏感情,只要有情,他就能行。
单飞白最怕宁灼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正要放心睡过去,突然听到宁灼从下铺传来的声音。
“喂。”
单飞白没吭声。
下一秒,他的床板被下面的一条腿结结实实一蹬,整个脱离原位,差点让单飞白腾云驾雾地从上面飞下来。
宁灼:“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单飞白扶住床边,探出个脑袋来,作老实鹌鹑状。
宁灼坐起身来,在黑暗里和他对视,距离拉到了咫尺:“你当初捅我一刀,后不后悔?”
单飞白知道这是个认真的问题,于是认真地给出了答案:“不后悔啊。”
……不是他来,就是其他人来。
本部武按着抽痛的太阳穴,闷声喝道:“滚!”
小鸭子是第一次在床上伺候人,可也有两三年陪酒的经验,哭也不敢哭一声,捂住自己流血的额角,飞快地滚了。
单飞白:“……”
第二个是“傅爸爸”。
他还特意分出了两个人,一个跟着宁灼,一个跟着单飞白。
进来的是狱警,脸上带着谨慎又歉疚的神情,像是带着急事而来、不得不打扰老板工作的谄媚小科员:“本部先生,打扰一下……有个警察来找你,请您现在来一趟会客室。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朴队长看林檎他们还不走,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
朴元振队长公事公办道:“我是隔天一上岗,了解的情况有限。知道的,我答您,不知道的,我也编不出来。”
但鉴于他的态度,林檎知道即使自己追根究底,也无法从他嘴里问出更多情报,于是问了第二个问题:“……监狱这两天有新人进来吗?”
他宁愿是自己。
上头特地交代,让他们多打着点精神,做好检修,别再把活干差了。
只听他讲了一个字,林檎就蹙起了眉头:“怎么,不舒服吗?”
朴队长把他们的水杯当着他们的面扔回了自动垃圾回收箱,随即站到门边,礼貌地居高临下着,随时准备拉开门送他们出去。
本来就对自己人身安全深感忧心的本部武,顿时把金虎划归为了“废物”一流,打算一会儿联系下孙叔,给他换一批新的雇佣兵进来。
这样,他就能做宁灼心里的头一个。
第三个是“宁”。
当时觉不出来什么,今天腿一沾地,金虎疼得差点直接跪下来,脱了裤子一看,两边大腿肿得发亮,像是两条水萝卜。
嘟——
小警察沉不住气,拉下了脸来:“你们——”
林檎点一点头,目光一扫,望向了队长胸前的名牌。
还不是姓宁的大兔子?
单飞白咬了一会儿后槽牙,反问:“那宁哥,你后不后悔救我?”
他妈的哪儿哪儿都长,就数腿最长,一找到空隙就专抬腿往他大腿外侧扫。
不全死,就半死。
任何情报,都休想从他们嘴里流出去。
林檎想,答得太快了。
亚特伯区第一监狱的值班队长,朴元振,也把他这些虚假的病情烂熟于心,做他的伥鬼,帮他打发他不想见的人。
犯人病了、打架了、拌嘴了,也是异常。
林檎:“好。最近本部武的监区有没有什么异常?”
面对这样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林檎的态度堪称谦逊:“那我可以问您两个问题吗?”
真他妈属兔子的!
他决定今晚要弄他个半死。
单飞白这回连呼吸都控制不住了,重了好几分:“……哥,你又气我。”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了。
“癫痫”是本部武在冒充神经病时虚构出的病情之一。
宁灼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掐住单飞白的脖子,直接把他从上铺拉了下来。
朴元振队长心里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