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人接杀你的单，就说明你在银槌市的地下世界里的地位到了不可撼动的地步。……可那些大公司和你根本不熟，你也没有向他们示过好。”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歪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笑。

借力点骤然消失，单飞白身子一斜，直落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又在前冲的力道作用下，被甩到了墙上。

他再一次遥遥看向了那个神采飞扬的青年。

火花从神经末梢咝咝烧起，四下迸溅。

可宁灼毫不减速，目不斜视，将油门死死踩牢。

他身边坐着金雪深。

他偶一回头，看到了地上被自己撞得半残了的单飞白。

金雪深捏了捏眉心：“你不用这样曲解我的意思。他绝对有自己的私心。”

本来以为要开始一场搏命厮杀的金雪深：“啊？！”

宁灼嘶哑地开口，失去力气的手指向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他的衣服，把自己的血洇染了上去：“姓单的，你用枪打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容易走火——”

他被单飞白自后袭来的枪托干净利落地砸中了太阳穴。

宁灼将方向盘上的皮革抓得深深陷了下去：“坐稳。抓好扶手。”

他深吸一口气：“‘磐桥’敢接单杀你。这支新雇佣兵的名声只靠这一件事就可以打出去了。但你要注意一点：他没真的杀你。”

所以他对宁灼并不算完全的服从，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拗劲和韧劲，说起话来冷冰冰的，有点傲气。

他的一条小腿撞在了墙上的鹿角装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折断声。

“不可理喻……”宁灼重复道，“不可理喻？”

金雪深呆愣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一张书生面孔气得通红：“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宁灼将这句话视为了绝对的挑衅和示威。

可偏偏傅老大是个没什么言和计的人，乐呵呵地过他的日子，只吩咐他听宁灼的。

话还没说尽，宁灼脖子上挂着的枪带粗粝地划过。

宁灼眼里没他。

宁灼不是那样容易晕过去的人。

他只望着远处咖啡厅里的单飞白。

他轻声道：“宁哥？我怎么了？”

眼看着七八个彪形大汉向他扑来，他对着宁灼破口大骂：“姓宁的！你他妈要害死我了！”

三天后，宁灼将一辆没有具体牌照的皮卡缓缓停在了一家咖啡厅门口。

单飞白为什么还能这么看着自己？

金雪深推了推眼镜，耐下心和他讲道理：“是个人都知道日向健那个命令是什么意思。‘在你身上打个洞’，这个洞该开在你脑袋上，开在你左胸上，你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可单飞白只捅了你的肩膀——”

宁灼：“你是说，他救了我的命？我还得谢谢他？”

他看到了一件真正不可理喻、又不可理解的事情。

宁灼今晚已经气上加气，这样的节外生枝，反倒让一场血腥的报复和围杀蒙上了一层好笑的荒诞色彩。

什么道理宁灼都明白。

宁灼没有让闵旻医治他的伤。

“其他几家大公司我还没调查出来，但interest公司的情报部副部长和瑞腾公司下属的一支雇佣军‘卢梭’，他们的邮箱和通讯记录里都有过关注‘海娜’的痕迹——只有代称，但我破译出来了。”

他瞄准了单飞白，直直撞了过去。

他抄起弓箭，熟练地用弓弦反身绞晕了一个人。

在单飞白即将跳离时，他脚下的咖啡桌在车头的撞击下彻底解体。

他要疼着，才能清醒地去想一些、做一些事。

他不觉得自己这是被垂涎了。

宁灼一脚踢开报废了的车门，面无表情地从手臂里甩出两把用来近身格斗的兰·博刀。

宁灼只是冲着单飞白来的。

他的手套被一寸寸扯了下去。

……他把匕首捅·进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吗？

他肩上还包着厚厚的雪白绷带，稍一动弹，还是疼痛难禁。

这是他多年后第一次看到单飞白。

单飞白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听起来有些迷茫困惑。

他的卡车在光学迷彩的掩映下，和行道树与建筑物混为一体，全为了这一刻。

金雪深惊魂未定地跳出副驾驶，一按腰间按钮，一把一米多长的金红色微电浆弓箭凌空弹出。

宁灼轻声开口：“真长高了。”

他硬邦邦地和宁灼讲理。“你烧了日向健的‘酒神世界’，日向健下单买你的命。这件事看上去很简单。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人敢接日向健的单。”

此刻，引擎声动若雷霆。

他感觉单飞白在自己身侧蹲了下来，托住他的左手手掌，竟然是要拉下他的手套。

巨大的轰鸣终于吸引了单飞白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