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没听到刚刚我在外头说的话?我也许什么都怕,但就是不怕死!如果你不想你的大帅和夫人就此被打成叛逆,就别想用生死来吓唬我!”说时迟那时快,罗希奭迅疾无伦地转身回头,可还不等他看清楚面前那人的形貌,就只觉得脑门被人打了重重一下。紧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打死你这混蛋!
玉奴一招打昏了罗希奭,方才醒悟到自己太冲动了。可她实在是没办法。毕竟,她当年作为寿王妃也好,作为太真娘子也好,都曾经在某些场合露过面,她不记得是否见过罗希奭,但罗希奭很可能见过他!可是事到如今,打昏了人之后又该怎么办,她却着实犯起了难。
这时候,两个回过神来的婢女也终于慌慌张张冲进了屋子,见玉奴倒提着剑站在那儿,罗希奭则是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两个人全都惊呆了。其中一个年长的反应快些,顿时焦急地说道:“娘子怎么能这么冲动,罗希奭是可恶,可他毕竟是奉钦命而来,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
“没关系,过了今天,他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激起民变,让漠北大乱的元凶!”
两个婢女听到这声音显然并不是玉奴,不禁双双愕然往外望去,却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就失去了知觉。而玉奴看着外头进来的公孙大娘,先是惊喜,随即便大吃一惊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打昏了她们?你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大娘很轻松地把两个婢女扶到一边榻上躺着,却用脚尖踢了踢罗希奭,又试过对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人已经完全昏过去了,她这才抬起头道:“外间已经闹翻天了,想必你这儿还不知情。都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西进,里应外合,轻轻松松地拿下了同罗牙帐城。接下来如果仆固部顶不住的话,安北牙帐城就会岌岌可危,整个漠北很快就会大乱!”
玉奴在都播呆了多年,深知罗盈和岳五娘便形同公孙大娘的女儿和女婿,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战事,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际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她才讷讷说道:“怎么会这样……”
“这里头的关节你不懂。好了,趁着阿兹勒已经正式现身,收拢了前锋营,我们趁这机会立刻离开安北大都护府,省得回头罗希奭缠夹不清。这里的事情自有人出面……”
公孙大娘话还没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袖了剑倏然转身,下一刻,却只见张兴就这么闯了进来。彼此打照面的一瞬间,张兴看到玉奴,一张脸犹如见了鬼似的,但很快那些横亘在脑际很久的疑问一下子豁然贯通。他立刻垂下了眼睑,仿佛完全不认识玉奴似的,低声说道:“夫人强撑着出去处置罗希奭留下的烂摊子,而后又骤然听闻东面战报,气怒攻心,已经晕了过去。如今城中一团乱,两位还是快走吧!”
“什么,师娘……”早知道刚刚我就打死那个混蛋了!
玉奴心头大惊,一下子嚷嚷出声,紧跟着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口误,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公孙大娘冷眼旁观,知道玉奴的身份只怕是瞒不过张兴,而对方这种暧昧的态度,显然表示会忠于杜士仪,保守这个隐秘。所以,她知机地抓住了玉奴的胳膊,冲着其摇了摇头,随即就颔首说道:“多谢张长史告知,我二人这就走!”
张兴在长安呆的日子极其有限,只认得玉奴,而公孙大娘就不认得了。可是,从对方看到自己时那凌厉的反应,那种含而不露的杀气,他就知道对方绝非等闲。而目送这师徒二人离开时,他更是苦笑了一声。
这安北大都护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可也守备森严,罗希奭能够闯进来,是因为拿着钦使的身份耍无赖,可那个被玉奴称作是师父的中年女子却显然应该是有人通融放她进来的,至于是谁,总脱不出阿兹勒或是龙泉。他一直都知道杜士仪很大胆,可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恩主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个程度,早在当年就敢利用金蝉脱壳之计,把当今天子看中的女人从宫中平安弄出来!
他瞅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罗希奭,想到城中群情激愤,想到那场席卷了安北牙帐城东面的战事,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整个漠北是乱定了!只怕杜士仪想的,并不仅仅是漠北的这一场风波,还有下一步的其他后手,之所以不曾对他透过底,是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士为知己者死,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