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镇西军中一个个将校的赶来,郭建立刻抓紧苗延嗣请了牛仙童离开的契机,对众人晓以利害。武将素来都是追逐战功的一批人,这些年虽然太平了,可也意味着少了战功,所以听到牛仙童下了夺盐泉桥的军令,不少人都有些意动和跃跃欲试,可郭建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牛仙童入城时的跋扈,此行是否真遇到了吐蕃兵马袭击还未必可知,尤其用暗示的语句着重点了一下牛仙童乃宫中内侍,渐渐地,大多数将校都对这么一个指手画脚的阉人生出了深深的厌恶。
这其中,听人详细禀报过城门口那番冲突的一个裨将便冷笑道:“那廖登科虽说脾气倔了些,却是战场上货真价实的功勋,而且按章办事,并无过错,这牛仙童竟是打算悍然杀人立威!若是贸贸然听了这样的军令,战场上有什么万一,事后反而是我们背黑锅!”
如今还不是阉宦四处出为监军的年代,故而虽有少数人嘀咕异议,却也暂时安静了下来。然而,众人齐齐等候在这大堂上许久,牛仙童却始终未来,一时间他们自是又气又恼,偏偏还拿这口含天宪的阉宦没办法,只能在肚子里破口大骂。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个时辰,当郭建终于完全不耐烦了,转身走出大堂之际,却只见院子里已经布满了禁卒,他一出来,就有人面色冷峻地拔刀出鞘。
郭建登时心中大凛:“尔等想干什么?”
“钦使未曾下令,尔等谁也不许离开河州刺史署!”
这一句话不但让郭建为之大怒,就连屋子里等候的将校们亦是为之惊怒。一时间,他们全都跟着涌了出来。可今次来是为了拜见牛仙童这位钦使,他们全都并未佩戴随身兵器,徒手面对这样一批全副武装的人,纵使他们自负勇武,也绝不想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死了!
两边对峙不过片刻,对面却有一人排众而出,却是白面无须的邱武义。他似笑非笑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钦使有命,尔等既然怯战不前,那各位也用不着回去了,镇西军中有的是人才接替你们的位子!”
直到这一刻,众人方才真正明白,自己被干晾在这儿两个时辰竟不是因为牛仙童在摆架子,而是趁机想掌握镇西军!尽管他们中的每一个,在镇西军中都有相应的心腹和根基,但谁都不敢保证,再有人拿着天子之命当借口,许诺提拔将校之位后,那些下头的旅帅队正会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异心。眼看着天色逐渐昏暗,夕阳即将落山,郭建的心里顿时生出了难以名状的恐慌。
苗延嗣才是镇西军使,如果他彻底倒向了牛仙童,那就全都完了!
第816章 歧途不归路
眼看那个牛仙童颇为信赖的心腹护卫在镇西军中一众军官面前,大肆渲染此次若是大破盐泉桥的吐蕃兵马后,就能够豪取军功加官进爵,改头换面的郭英乂不禁暗自冷笑连连。从河陇年轻一代中最被看好的新星,到后来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可谓是经历了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变化。这两年来他东躲西藏,心腹和侧近早已都跑了,只剩下他这孤零零一个人,连紧急带出来的细软都已经几乎散尽。
就当他几乎绝望的那时候,却突然得知了牛仙童要到河陇巡边的消息。他曾经在宫中当过千牛,对于牛仙童的秉性有一定了解,深知其贪财而又好权,最讨厌被人轻视,故而不惜将最后一点筹码押在了此人身上,赌一把大的。万幸他竟然成功了,牛仙童早就得了权贵授意,再加上不满杜士仪的轻视,故而他献计之后便混入了随员中。果然,即便他那时候不得不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可牛仙童根本就不在乎他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欣然采纳了这个主意!
又能够把杜士仪拉下马,还能够取得破敌大捷的战功,牛仙童怎么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萧郎,事情已经有七八分成了!”撩拨起了上上下下的好战情绪,那牛仙童的心腹护卫便兴冲冲地回转了来,嘿然笑道,“不枉我们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傍晚前必定就能够出兵!”
“那杜十九不是无名之辈,他应该早就预料到钦使会到河州来,借助与他不和的苗延嗣找他的茬。但是,要想到这一次的出兵,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要把握的就是这一次的时间差。只要能够大破盐泉桥的吐蕃守军,那么不管事后那杜十九如何想办法在御前告状或是辩解,最乐于看到军功的陛下自然而然就会偏向于牛钦使,而只要牛钦使再奏他一个不称职,他就百口莫辩,必然再难以在陇右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