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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校对版] 府天 2639 字 2022-10-20

郭英乂说到这里,心头一时不无快意。杜士仪先是逼得自己离开陇右,然后又令自己连立身之地都没有,现在,也该换成他尝一尝那苦果了!

“事情已经大功告成,我们去见牛钦使复命吧。”

郭英乂知道自己这些人能够煽动镇西军中,也是多亏了镇西军中的高层将领全都被扣在了河州刺史署,牛仙童和苗延嗣那边自然也是一切顺利。他当即点点头答应了,与那护卫一块回转河州刺史署。犹自不放心的他特意去了大堂前头窥视了一眼,发现禁卒果然将堂前团团围住,内中隐约可见镇西军中那些将领的身影,他不禁志得意满。多亏了杜士仪把镇西军中不少有名的宿将都调去了鄯州西边的前线一带,否则兴许他还不那么容易煽动得了那些将卒!

等来到了苗延嗣的书斋前,他就只见这里只守着稀稀落落三五个人。来到门前的他只叩了一下门,两边大门突然就开了,竟是苗延嗣。这位头发花白的河州刺史轻轻嘘了一声,这才沉着脸说道:“钦使困倦了,说是要歇一会儿。”

此话一出,郭英乂登时眉头倒竖。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牛仙童还有心思打盹?万一被杜士仪识破赶来可怎么好?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事关重大,不能耽误一丁点时间,就算牛钦使责备也顾不得了。还请苗使君让我进去禀报!”

苗延嗣从前并没有见过郭英乂,然而,他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右颊有一道直划到眼睛的可怖刀疤的年轻男人,恐怕非同一般。牛仙童带着的那些禁卒把镇西军中高层将领全都软禁在河州刺史署的大堂中,他知道,却听之任之;牛仙童派人到镇西军中去撩拨煽动,他也知道,但一样不动声色。他在牛仙童面前大肆抱怨杜士仪的独断专行任人唯亲,博取了信任,探听到了牛仙童对于将来河陇格局的计划和设想,着实不得不感慨这一介阉奴的狂妄大胆!

背后若是无人,岂敢做下这种事!

于是,他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杜大帅约了牛大帅于鄯州和凉州边境话事。”

“嗯?”郭英乂顿时愣住了,迟疑片刻方才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若非在鄯州布置了一些人,这两年我得被那杜十九算计多少回?”苗延嗣故意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凡事不要急功近利。钦使能够委派你去镇西军中,看得出自然是器重你的。可你也得知道上下之分,如今距离黄昏时分还有一阵子,一路奔波到这里多有劳累,让钦使小憩片刻又有何妨?如若不放心,你进来守着就是了。”

郭英乂见苗延嗣大大方方让自己进去,犹豫片刻,最终便跨过门槛进门。眼见得苗延嗣微微一笑,竟是把地方让给了自己,背着手出门去了,他也就快步上前到了长榻边,见牛仙童果然枕着一方玉枕,呼噜打得震天响,想想这几日确实翻山越岭抄近路,牛仙童没少抱怨,不过是因为冲着那振奋人心的计划方才忍了下来,倘若自己这会儿真的将其吵醒,就冲着牛仙童那自以为是的脾气,事后自己洗清污名重获新生的机会说不定就没了,他咬了咬牙,最终坐到一旁耐着性子等候。

可他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牛仙童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不得已之下,他也顾不得苗延嗣的提醒和告诫了,上前去唤了一声钦使,待发现牛仙童始终没有苏醒,他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复又用力推搡了其几下,按理来说不管睡得多死的人,这会儿都应该醒了,可牛仙童竟是始终没反应,甚至连他拍打都依旧不见任何清醒迹象。

到了这时候,郭英乂纵使再迟钝,也能意识到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他一时间也顾不得牛仙童了,竟是快步冲出了书斋。见门外空无一人,那些禁卒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闪烁的他本想直接出去,可转念一想却立刻停住了脚步,紧跟着竟是奔着围墙而去。可就在他刚刚攀上去一步的时候,耳畔就突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

“没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郭三郎,如今竟然成了鸡鸣狗盗之辈,好好的大门不走,竟要去翻墙!”

郭英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他只是身子一僵就立刻恢复了灵活,竟是毫不理会一跃攀上了墙头,可墙下守着的那些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兵卒,却让他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他回过头来看着那张最憎恶的脸,刻意用沙哑的嗓音叫道:“杜大帅认错人了!我倒想问,你支使苗使君给钦使下药,这是打算谋反叛乱吗?”

“这种时分还想倒打一耙,郭英乂,你果然很聪明。只可惜,这些全都是陇右节度牙兵,没有人会被你的鬼话蒙骗!”杜士仪微微一笑,继而面容转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陇右可是曾经家喻户晓的人物,别以为毁了面容就没人认得出你来!乔装打扮潜伏在钦使左右,杀害向导,栽赃吐蕃,简直是和你当年所作所为如出一辙!不知悔改的鼠辈,来人,将他拿下!”

郭英乂万万没想到,杜士仪不但来得这么快,而且确认了他的身份,甚至于连他们假造吐蕃来袭的假象,杀了那几个向导的事也都完全窥破了。当此之际,意识到自己已经脱身不得,他顿时将双脚往墙上用力一蹬,使尽浑身解数往杜士仪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