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好了,尔等都退下吧!”
等到五个人鱼贯退出了宣政殿,宇文融便笑眯眯地邀请杜士仪直接去御史台,而张说则热情地请源乾曜去自己的直房闲坐喝茶,这两两一走,剩下张嘉贞孤零零一个时,他这才陡然间想起,刚刚除了刚刚入宣政殿陈词之际,自己也说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而且,天子训诫也好,派任务也好,都不曾有只言片语提及自己!而张说源乾曜显然打算联手,而杜士仪和宇文融据言一直都走得颇近,就如同眼下他孤身一人一样,他竟是被人孤立了,圣眷似乎也有些岌岌可危!
如果圣眷依旧如当年有人诬告他最终却遭反坐那样,天子何至于在他宅中新楼竣工之时,让韦抗登门抓走了王钧?
御史台分三院,侍御史居台院,殿中侍御史居殿院,而监察御史居察院。而宇文融尽管先是监察御史,然后又升殿中侍御史,但实则一直没有真正履行过御史的职责,而是担着权力远大于御史的使职,先是搜括逃户使,其后又是推勾使、括地使,如今则是覆囚使,于是,他在长安御史台时便有单独一处院子了,现在在东都仍然如此。此刻,他带杜士仪踏入的就不是御史台三院之一,而是属于自己的推勾司。
“今天能够当众立威,君礼贤弟功不可没!”宇文融笑呵呵地吩咐人去给杜士仪上浆水,又抬手示意人在自己对面坐了,这才目光炯炯地说道,“若是君礼贤弟信得过我,这王钧速刑而死的事,我占个先如何?”
宇文融野心勃勃极其爱权,杜士仪早就心里有数,此刻便直言不讳地问道:“宇文兄年纪阅历都远胜于我,我本该让贤,只是我想请教宇文兄,你打算往哪个方向查?”
“自然是张嘉贞这宰相假公济私。君礼贤弟不会不知道,王钧此前一直在为张嘉贞翻修扩建宅子吧?”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王钧是个低调不张扬的人也就罢了,可既然有了斗殴那一出,之后又为人揭出贪赃,又在张嘉贞的家里被抓,如宇文融这等仔细的人侦知到此人和张嘉贞的勾当,那就不足为奇了!
杜士仪心中明了,口中却问道:“宇文兄,恕我直言,当初御史大夫能够到张宅亲自拿人,你觉得刚刚所言此节,陛下真的不知情?”
宇文融正处在兴奋的劲头上,杜士仪这一说,他猛然之间醒悟到,当今天子素来自诩智珠在握,事事洞察,王钧虽只微不足道,但劳烦御史大夫韦抗亲自出马拿人,而天子又制令杖杀,杜士仪这左拾遗和张说源乾曜两位宰相先后建言,这其中的微妙之处着实值得商榷。他歪着头想了好一阵子,最终轻轻舒了一口气。
露出了一丝笑容的他冲着杜士仪拱了拱手,极其诚恳地说道:“多亏君礼贤弟提醒,否则我这穷追猛打,兴许就违逆圣意了!那依你之意……”
“王钧既然是功利心极强,却又无甚能耐的人,曲意巴结的兴许不单单是张相国一个。张相国一节,咱们为尊者讳,不妨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至于别的可以穷追猛打的人,不妨拿一个两个出来,如此也就可以交待了。当然,一切听凭宇文兄做主,我愿附骥尾。”
又肯出主意,又肯不居功,宇文融当然知道杜士仪就算再有清正之名,也不至于这般便宜自己,因而,他不禁眼神闪烁,越发谨慎地问道:“君礼贤弟就一无所求?”
“无他,惟愿他日宇文兄腾达之日,能够举荐宋开府。”
此话一出,宇文融登时为之动容。宋璟和杜士仪这一对忘年交相知相得,这并不是新闻,可杜士仪如今这般直截了当地提出,不但显出其和宋璟之间关系比人们猜测的更加亲近,而且还无疑透露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杜士仪对他极其看好!要知道,时至今日,他还只不过是区区七品殿中侍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