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延嗣在宇文融突然杀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待见杜士仪突然更是犀利地一语中的,他亦是更明白事情不妙。此刻见源乾曜和张说对视一眼,分明仿佛有些默契,早就悄悄来到张嘉贞身后的他立时低声提醒道:“相国,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行刑之人可什么都不知道!”
张嘉贞这才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要是还拦着,指不定就真会被人认为王钧和自己有什么不清不楚了!于是,不等源乾曜和张说开口,他便当机立断地喝道:“先将此二行刑人拿下!源翁,说之,我等立时去面圣!”
对于张嘉贞这陡然之间醒悟过来,张说却只是嘴角一挑,仿佛并不在意。然而,源乾曜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事是宇文侍御先提出的,杜拾遗又点明了关键,让他们俩也一块去吧。如此圣人若垂询,也更容易说得清楚。”
“那就如此。”
不论张嘉贞有多不乐意让宇文融和杜士仪出风头,可如今大势已成不可阻挡,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把自己摘干净了,因而只能把心一横答应了下来。等到那两个倒霉的行刑皂隶被人拖了下去,而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王钧也被人抬了出去,又有人来担着水冲洗地面,四周围的文武百官,却仍旧对刚刚的事情议论纷纷。
这其中,李林甫便不无殷羡地看着那三位宰相和杜士仪宇文融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还有一丝懊恼。可想到舅舅临终前还告诫自己不要立时锋芒毕露,他便渐渐定下心来。
他虽不如杜士仪年轻,但却比宇文融更有年龄上的优势。三十许而官居五品太子左谕德。即使这些官职都并非清贵的实职,但只要品级到了,届时有人愿意提携同列,他便能立时一飞冲天!
第367章 圣心何在
宣政殿中鸦雀无声。
三位宰相都是常常踏入此间的,而宇文融和杜士仪,大约也是七八品的官员之中,面圣最多的。此时这囊括了老中青三代的宰相站在空旷的大殿上,面色固然沉肃,但心情却各自不一。然而,死板一张脸的大唐天子李隆基却用犀利的目光在五人脸上扫来扫去,突然沉声迸出了两个字。
“荒谬!”
这却也不知道是在说谁。见谁都不吭声,他方才一推扶手,就此站起身来:“洛阳县主簿,虽看似官卑职小,却是在赤县任官,也就是被人称之为清官的要职,这王钧却无视律法,贪赃不说,还在酒肆与民斗殴,简直丢尽了大唐官员的脸面!偏偏这儿还有两个宰相一个左拾遗上书,言道朕杖杀此人不当!哼,朕恨不得将其拉到天津桥外天街之上,当着东都洛阳上下百姓的面活活打死了他!”
张嘉贞听到天子这话中无疑是责备张说源乾曜和杜士仪多事,心中不禁暗自称快。可他这高兴劲才刚刚提起来,就只听李隆基词锋一转,脸色突然又和颜悦色了下来。
“然则杜拾遗年轻气盛,熟读律法,这份忠心体国的心意,朕取了。说之和安阳的建言,朕也知道你们的苦心。只不过杖杀固然是非刑杀人,朕却取的是其震慑之意!再者,王钧不同前人,卑鄙可恶,贪得无厌,正当杀一儆百,为百官之戒!”
见张说源乾曜和杜士仪均长揖施礼,李隆基自忖这长篇大论足以让三人服膺,这才淡淡地说道:“不过,你们刚刚说,行刑之际,王钧只受杖三十余便一命呜呼,疑是有人唆使行刑的人,此事着实更为可恶!三位宰相既然日理万机,此事也不劳你们再过问,宇文融,你既然此前便充覆囚使,杜士仪,你身为谏官,就由你二人前去审理那行刑的二人!事后详加禀报,朕等着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