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书省张相国命人送来奚王牙帐固安公主机密急奏。”
尽管张嘉贞对这一场闹剧很不以为然,可如今契丹霸占营州尚未归还,奚族总不能乱,他即便腹诽连连,也不得不把这注明极密的奏折呈送御前。此时此刻,李隆基眼看那青衣令史捧着一个铜筒目不斜视地快步进来,在距离自己还有十几步远处双膝跪下呈上了铜筒,他授意高力士下去取了,等到眼看其启了封泥取出信笺,又将其中那一卷纸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方才接了在手。
然而,怀着愠怒的心情只看了头几行字,他的漫不经心就完全一扫而空,又从原本背靠着引枕的懒散姿势变成挺直了脊背。
“妾微末之身,蒙恩册公主,和蕃奚族,今六年矣。陛下教导训诫,不敢稍有忘怀。前时微有薄功,赏赐厚重,妾不胜惶恐之至。然奚王李鲁苏狼子野心,前欲遗妾于牙帐,抗三部联军;今又以妾出身故,行问罪之名。妾一身不足惜,然则奚族阿会氏之外,三部俟斤正有纳诚之心,此大唐幸事,若因故而失大利,妾万死莫赎。今妾之庶生,无可隐瞒,恳请陛下以圣人之尊,诏令妾与奚王李鲁苏离婚,另选和蕃公主赐婚奚王,以断其寻衅之名;再允妾居于云州废城,以和奚族三部。如是朝中再无议论,奚王无机可趁,三部亦可安心。妾泣血再拜,哀哀陈情。”
固安公主这一卷奏疏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心情杂乱时写就,文采亦是平平,可其中内容却赤诚得很。李隆基当初曾经听杜士仪添油加醋地宣扬过固安公主的英姿飒爽风华无双,如今又看到这样大义凛然的陈情,别说他本就厌恶透了蓝田县主的胡搅蛮缠,就算蓝田县主平素是安分守己的宗室,可对比其女这深明大义,他这心里的偏向也不言而喻。捏着如此奏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看向了蓝田县主。
“陛下……”蓝田县主本能地觉着天子的眼神很有些渗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便慌忙解说道,“她必然是恶言诋毁妾身,妾身从前对她这庶女视若己出,焉知她如今背离孝道……”
“将蓝田县主带出去。”李隆基冷冷吩咐了一句,见几个宦官连忙上前架起了蓝田县主,他这才冷冷说道,“既是辛景初已经说了那样的义绝之语,朕便准你夫妇离婚,日后各过各的两不相干!从今往后,除蓝田县主的宫籍,永不得通籍宫中朝觐皇后!”
面对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蓝田县主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就在她被人拖出宣政殿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李隆基的吩咐。
“传令中书省,拟旨,令固安公主与奚王李鲁苏离婚,仍保留公主封号,当日和蕃护卫,皆为公主扈从,护持其至云州废城居住。发民夫一千,赐绢一千匹,重修云州废城以奉公主。”
第313章 大功告成
身为左拾遗这样的天子近臣,尽管不可能真的如人所言那样旦夕侍上,但身在宫城之内的门下省,杜士仪即便自己不去打听,那些消息也会送上门来。
蓝田县主被架出宣政殿不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书令史就进了这五间左拾遗正员官齐聚的直房,在自己侍奉的左拾遗窦先身旁站了,犹如说笑话似的说道:“窦郎,那蓝田县主上蹿下跳这么多天,这次终于倒大霉了。今日宣政殿中,蓝田县主和辛参军竟然在御前大打出手,陛下大发雷霆,令蓝田县主和辛参军离婚,更令蓝田县主再不许通籍宫中,朝觐皇后。”
这话虽是对窦先说的,但也没避着旁人,一时间,几个原本各做各事的左拾遗全都抬起了头,杜士仪自然不例外。尽管此事涉及到宫闱嫡庶之争,但如今天子的处断显然只限于蓝田县主一个人,自然有人乐得打趣两句。
“这等悍妇,定是在家里欺压丈夫欺压惯了,竟是到陛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二!陛下贤明,这无知妇人一次又一次挑起事端,自该有应得之罪!”
“陛下还是仁慈,大约也是看在她是邠王之女,处分稍轻了一些,否则何至于仅仅除了宫籍,不许朝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