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王娘子吉言。”杜十三娘扑哧笑了一声,舒了一口气,心里放心不少,可看到王容袖了信笺,又笑着取了一条编织精巧的丝绦,下头缀着一枚琉璃珠给她,她忍不住扎了眨眼道,“这是带给阿兄的?”
“这是给你的。”王容见杜十三娘好一阵错愕,她便笑道,“劳烦你每每要这般煞费苦心来见我,这便算是我一丁点心意。琉璃坊新烧制了这一批,我闲着亲手打了一条丝绦系了,杜娘子留着挂玉佩什么都好。”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杜十三娘笑着把丝绦收在了怀中,却见王容有些踌躇地拿起了旁边的一卷东西,她正纳闷时,王容却低声说道,“这是我上元夜观月偶得的曲子,你带回去请杜郎君看看曲谱可有失当之处。替我转告杜郎君,虽贺高升,更愿平安。”
带去的是信,带回来的却是曲谱,以及王容转述玉真公主金仙公主对左拾遗一职的评判,以及她对自己的提醒,杜士仪捏着那一卷用红丝绦所系的乐谱,不禁陷入了沉思。而杜十三娘知道兄长缘何这般出神,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一样,我拜见时,她不过随口说道了几句闲话,倒也感慨了一声说阿兄升官好快,怕是日后不能常常出入她们门下。对了,我在玉真公主那儿遇见了一个人呢,霍清说是阿兄曾经见过的。”
“唔?在玉真公主那儿遇见的……莫非是苗晋卿?”
“不是那位苗郎君,而是太子校书郎王泠然。他似乎是碰了个钉子,脸色不太好,走路也心神不定,险些撞到了我。”说到那个冒冒失失的王泠然,杜十三娘显然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霍清说,玉真公主指点他去找张说之张相国自荐了。”
王泠然这个人,杜士仪几乎就快要忘记了,此刻杜十三娘提起,他想起从前在玉真公主别院相逢的一幕,竟觉得仿若就在昨日。转眼间自己已经转了第二任官,王泠然终于守选得了校书郎,却仍不得不奔走于权门贵第,人生境遇的差别可见一斑。
“再有,就是最后一件事。”杜十三娘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阿兄和十一郎君找到合适的宅院了吗?”
“哪有这么快。崔十一那家伙就是惫懒,他哪里是找房子,根本就是借机四处闲逛带我认路,不过托他的福,我总算知道各坊都住着哪些名人。”
“那我就雪中送炭了。”杜十三娘狡黠地轻咳了一声,旋即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娘子说,千宝阁刘胶东在靠近洛阳宫天津三桥的观德坊有一处私宅,宅子从前是赁给河南府一个司户参军的,如今人已经离任,正好空着内外三进,整洁雅静,最要紧的是上朝方便,距离端门不过一坊之地。阿兄既然和刘胶东熟识,不妨去暂时赁下。左右就是住上一年,又方便又清净,刘胶东必然欢喜,旁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第304章 门下省履新
天子巡幸洛阳,朝中虽有不少文武随行,但留守长安的更多,如裴宁这样的集贤殿校书郎,便不可能跟着过来,苗含液和韦礼王翰那三个校书郎或是正字亦然。相形之下,拾遗补阙这样的谏臣,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之类的言官,却几乎都在伴驾随行之列,何官清要不问自知。
王容对杜十三娘提到的那一座宅院,杜士仪隔日就带着崔俭玄去看了,发现果然屋宇整齐雅洁,左右不是朝官便是东都本地的书香门第,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命人知会了南市千宝阁,须臾便定下了赁约,以一年八十贯,几乎相当于时价三分之二的价钱赁下了这座居所。
左拾遗的俸钱和万年尉监察御史相当,都是两万五千钱,也就是二十五贯一个月,再加上职田给的粟米,官派的庶仆,俸料钱,这点赁房的开销倒也支撑得起,更何况他原本就手头颇丰。把布置屋子的事全都撂给了杜十三娘,他少不得前往洛阳宫中的尚书省吏部办理上任事宜。
和其余官署全都设在皇城中不同,左拾遗和左补阙属于门下省,右拾遗和右补阙属于中书省,全都在宫城之内当值。上任伊始,杜士仪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门下省拜见顶头大上司侍中源乾曜。
门下省在洛阳宫乾元殿之东,紧挨着弘文馆,和乾元殿之西的中书省正好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想当年政事堂一直都设在门下省,门下省长官侍中自然便隐隐盖过中书省长官中书令一筹,而自从中宗年间政事堂移至中书省之后,门下省的主导地位便渐渐松动。现如今任侍中的源乾曜更是众所周知的老好人,门下省内自然大多数时候也是一团和气,鲜少和中书省的官员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