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遍遍打量他的眉眼,“你疯了。”
“我没有,本来我想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的,”徐衍昕说,“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跟你分享过我的秘密。因为我没有什么秘密,我都听你的。长大后,我不告诉你是害怕你反对。但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我的。我喜欢他,而且有可能喜欢了很久。”
“我当时就该阻止你们一起玩,他带坏你了,是吗?”
“不是。是我缠着他。”
徐昭难以置信地皱着眉道:“徐衍昕,你真的疯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只有看似民主的霸权。他们之间没有争执,只有对峙。徐昭对他说:“你搬回家里住。”
徐衍昕拒绝,徐昭便说:“你这样对得起你爷爷吗?”徐衍昕真想问,这和爷爷有什么关系呢,爷爷难道会干涉他住在哪里吗?但是愧疚之所以是愧疚,就因为它来得好像毫无道理,又好像似有准备。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他的心底,迟早要发芽。
什么都能扯到爷爷。
但他偏偏什么都不敢违背“爷爷”,若是徐濡卿在世,怕是会笑话他很久。他走时,几乎搬空了自己的房间,然而徐昭却把他的房间复原,连书桌上的台灯都是相同的款式。唯一不同的,或许只有他带走的,挂在床边的风铃。当徐昭注意到他看向床边的眼神时,说:“不要在窗边挂那种廉价的小商品。”
徐衍昕却答非所问地说:“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一部很失败的作品。”
徐昭什么也没说。
认识江屿以前,徐衍昕从未意识到过自己身处家庭的怪诞。他仿佛只能看到好的那一面,他惦念的始终是他和沈峰在徐昭威严夹缝下的嬉笑怒骂。他一直安慰自己,徐昭只是严格,严格到有点较真的程度。他一心以为待他长大,就能飞出牢笼。恐怕所有的金丝雀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认识江屿。
高中毕业时,夏松是这么跟他提起江屿的:“江屿这人吧,在你到我们班以前,从不拿正眼看人。但班上喜欢他的小姑娘一片一片的,不光是看脸,他有点招人变坏的意思。挺神奇的,跟他相处久了的人都有点叛逆,没以前这么乖顺了。其实以前洛诗诗也病得没这么厉害,碰见他,跟火柴碰东风似的,越烧越厉害。”
那时的徐衍昕还纠正道:“这都是歪理。出了事,怎么还从他身上找原因?”
夏松说,也是。这个话题便终结了。
然而他现在却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来,不是江屿让他们变坏,所以要承担他们变坏的责任和后果,而是江屿总比他们走得快。当他们还在为成绩忧心时,江屿却宛如一个长者一样计量人的价值,当他们为现实奔波时,江屿却已经在社会站稳脚跟。江屿好像永远不能理解他们的烦恼,当然,他们也无法理解江屿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