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但不敢说。
颜如玉出了雪山,在不知山处没有感觉到异样。不知黑白大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从小鲸鱼的话听起来,那真的很不妙啊……
心神一动,一只庞大的魔兽平地而起,顶着颜如玉大步流星往前走。
颜如玉一惊。
他刚才那瞬间虽然确实有想要召只魔兽来代步,但是这么快得不过脑的速度……
“出不去。”
小鲸鱼连忙说道:“就,你想要出去见他们吗?”
“什么?”
颜如玉下意识问道。
小鲸鱼:“他们将你放在这里是为了让你休养,却也是为了将你关在此处。”
此刻,不知山处已经是进不来,也出不去的状态。
除非……
它的语气听不出来是蛊惑还是引诱,轻轻地说道:“只要您愿意,它们都会为您的意愿而动。”
沉默片刻,颜如玉一巴掌抽在了它的脑门上。
“在瞎想什么?”
小鲸鱼委屈:“我没有在瞎想,是您没有想过去解放您的力量。”
颜如玉淡淡地说道:“解放后呢?我还是我吗?”
小鲸鱼语塞。
那份强悍……不,那不应该称之为强悍,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想要匍匐在他的脚下,恨不得连心肝都挖出来双手奉上的狂热,它已经体会过了不是吗?
但在那狂热之下,被膜拜的“人”,又还是人吗?
那是天,那是地,那沉浸在万万物中的意识,绝不会是人。
颜如玉叹息着说道:“还是与我说说,大佬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吧。”站在边界上,他几乎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外面的节点上,他在魔兽的大脑袋坐了下来。
这魔兽的个头可真大,是顶天立地的那种强大。颜如玉坐在它的脑袋上,看着它一晃一晃往回走,听着小鲸鱼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那个白的公孙谌对整个牡华天宗知之甚详,整个牡华天宗不就是屹立在一处勾连内府的大阵上吗?
“只要阻止仙门大阵的开启,我就有了用武之地。”
有个知己知彼的敌人究竟有多可怕?
想必最近牡华天宗已经深有感触,却死活纠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颜如玉:“你的幻觉?”
小鲸鱼自得地说道:“牡华天宗有着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意识不够坚定,被我找到了空隙,我就能逐步侵占整个仙门……”
当然前提是没有仙门大阵。
它是拿那仙门大阵没有办法的。
颜如玉:“你将什么塞给他们了?”
小鲸鱼嘿嘿笑起来。
“我只是寄宿在那些有过枉死亲人朋友的人心中,在他们的意识海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罢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些种子长成的速度这么快……”
也没想到,他能看到这样的盛景。
也是。
牡华天宗能和入梦来合作,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就连它的存在,不也是踏遍鲜血溢满恶意,才得以诞生的吗?
颜如玉摸着魔兽脑袋的手指停下,他这一次陷入的沉默,比之前还要久。小鲸鱼不由自主去看他,打量了几眼后,它猛地僵住,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一下子倒着跌下来,狼狈地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受公孙谌之前的束缚,哪怕他露出了原来的模样,却也还是小小的。
然此刻梦兽压根无暇他顾,整只兽颤巍巍地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让那些瘤子癞皮都裸露在外,瑟瑟发抖。
颜如玉……
那还是颜如玉吗?
它想。
它再一次感觉到了让人胆颤心惊的气息。
胸腔内的心跳声狂躁得仿佛要跳出来,却连害怕都表达不出,只能怯懦地低下头。他……祂的存在,是一切有形与无形的终点,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梦兽这凭借苍树诞生的种子最能体会到永恒不变的寂灭。
颜如玉重新睁眸,所有的情绪从他的眼底褪.去,只余下浅浅的黑色。
无情无绪,冰霜雪冷。
此刻的颜如玉,娇艳美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却也冷漠冰凉得让人不敢直视。两种诡异的触感纠结在一处,无形间扭曲着他身边的生灵。
这是颜如玉第一次主动、也是尝试让自己陷入这种状态。
而那一瞬间所有的意识就远离了他,先前的担忧,焦急,无奈等种种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天生就该供奉在那神座上,成为无情无欲的泥塑神像。
仍然有一丝牵挂。
他想起了温暖,想起了雪白,想起了薄凉的黑……想起了公孙谌。
冰冷的眼珠子微动,一闪而过的挣扎。
颜如玉开口,空灵悠远,仿佛是天外之音。
“我要,他们,都知道。”
他们是谁?
知道什么?
那一刻的所思所想,也只有颜如玉才清楚。
旋即,颜如玉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飘飘从魔兽头上坠.落。
小鲸鱼惊得弹起来,那巨大魔兽的动作更快,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摔落的薄薄身影接住,紧接着双手捧起靠在了胸.前,将整个身体都弓起来,
是最珍惜的姿势了。
…
整个牡华天宗占地有多少呢?
或许就连牡华天宗的门人自己都说不出来。
整个仙门生活着不知几多人,有些人在这里出生、长成、结婚、老去……终其一生都不曾离开过牡华天宗的掌控。
那比仙城、比其他的门派还要广袤的领域,那让无数人羡慕的仙门大阵,曾经在数万年间庇护着这古老大派持续至今。多少年来,尽管曾经遇到过几次颠簸,这艘巨船却从未有过颠覆的危机,尤其是在近万年间稳稳行驶。
有多少人以为,这般盛景,只会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
当他们看到虚空燃烧的焰火,只当做是蔓延的彩霞,当他们看到冰霜万里的霜白,只以为是灵气外溢,这一刻,许多事情早就注定。
一个古老屹立了数万年的庞然大物,究竟要怎么瓦解?
自然是从内部瓦解,才最具趣味。
腐朽、恶劣、血腥、烂在根底的肮脏直接掀开裸露在蓝天下时,一叶障目的人仍旧会为其辩白。可若是一切都由自身而起,那才是最有意思的盛况。
小清净洞天,华荣玉匆匆赶往主楼。
他们的师长、他们的家人都在那里。
尤其是他们老祖。
华荣玉急声地说道:“弟子华荣玉求见老祖。”
她是老祖的弟子,却也是老祖不知多少代后的子嗣。
顷刻,苍老的声音从楼里传来出来,“何事?”
华荣玉道:“老祖,小洞天出事了。许多弟子跟发了疯似的开始自相残杀,如今师兄已经带人去阻拦。可是……可是过不多时,就连师兄也发了疯,回过头来屠戮自家兄弟!”
这等变数实在奇怪,老祖出了楼阁,是个岁数有些大的老者,“在何处?”
华荣玉垂下的眼里露出一丝狰狞。
“在这里!”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道法器,在话音未落就已经触发,在这么短的距离直接朝着老祖的命门而去。
老祖脸色大变,然他的修为比华荣玉不知高上多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法器的袭击,双手不知何时勾起了两道发亮的弓线,差点就遭了殃。
他大怒,暴虐的气息直接将华荣玉压垮。
接连呕血后,华荣玉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清净洞天的老祖异常生气,可是华荣玉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后代,再想她之前说的话,狠厉地说道:“荣玉,你这是要背叛华家,背叛仙门吗?!”
华荣玉趴在地上,鲜血横流,眼见着就活不长了。
她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吐血。
“老祖啊……这些年,您真是活糊涂了吧?您说这话,是没想起来,华家如今的身份地位……究竟是用什么换来的吗?!”
这种自.杀般的袭击,在牡华天宗不断发生。
有得手的,也有失败的。
有互相残杀的,也有茫然无措的。
倏地,原本合该是个井井有条,屹立在整个大陆顶端的仙门眨眼陷入混乱中。
有那茫然不知的,如颜家手足,颜虹劈手夺走了一个袭击他的门人,纳闷地说道:“你们是发疯了吗?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
“自己人?”被捉住的门人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谁与你们是自己人!将我姐姐还来!”
颜虹更是奇怪了。
他记得这个人。
这人的姐姐是进了内府的一位修士,天赋算是不错。但是早在几年前就在做仙门任务的时候陨落了,那起因经过,都由负责处理的修士告知了亲属家人,怎么会在几年后,又重新追讨此事?
待颜辉将自己的困惑一一道出,那男修士的脸色更加扭曲。
“你们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敷衍我们!我都、我都亲眼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那些人是怎么将我姐残忍杀害,又将她的灵根用诡异痛苦的方式剥离出来!动手的人……动手的人,就是康红柳!”
康红柳这三个字砸进颜虹的耳朵,不由得让他怔愣了片刻。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胡言乱语的人打晕,然后收押了起来。整个戒律堂的人忙得不行,因为不是一个人出事,不止一个地方出事,他一路赶回碧落主峰的路上,遇到了一十三次袭击,其中有八次就是为他而来,说是杀不了康红柳也要杀他泄愤。
颜虹的心越来越沉。
等他抵达碧落主峰时,出乎意料的是,颜霁也在。
她的脸色有些惨白,浑身是血,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她的血。
颜霁:“我见出事,回来救颜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