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她便不想死了,她不甘心让一生忠贞的祖父挂上反臣的罪名,也不甘心沾了满手鲜血的昏君好生生地继续当他的天子,安安逸逸地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她成了郑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她的处置是罚入教坊为妓,永世不得赎出。
教坊司原是掌教习音乐之所,受太常寺管辖。但到了本朝,教坊也成了达官贵人取乐之地,虽不能如寻常妓馆一般,大张旗鼓地洒金银,捧花魁,但教坊之中,也有头牌之说,也有达官贵人们的挑拣品评。
郑宓一入教坊,还未正式露面,就成了头牌。教坊的主事将她视作一株摇钱树,下令好生调教。
她这才明白,原来生不如死的后一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教坊中有的是手段磋磨人的性子,也有的是办法,让人服软听话。郑宓受了无数折磨,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养好了,再打,再养,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总之是没日没夜的教训。
这般十余日,再倔的女子都得折服。
与郑宓一同的还有一名女子,也是犯官之后,起头极为刚烈,但没几日,眼中就没光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唯唯诺诺,连稍大声一些说话都不敢。
十余日后,调教好了,便是挂牌,通过出价的方式,卖出初夜。
郑宓坐在三楼一处面临大厅的房间里,房间门是一张半明半透的纱帘。坐在门边,能看到底下人影攒动,能听见底下人声鼎沸。
教坊主事亲自招揽吆喝,只是用词却极文雅,先念了几句诗,郑宓听出来,是她从前写的,受过祖父赞誉。
“这位才情斐然,名动京师,往日可是连面都难见着的。今日诸君有福,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可万万不要错过。”主事最后说了这一句。
底下顿时一片笑声,人们纷纷出价。
郑宓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想。因为想什么都无用。
最后,得胜之人选出来了。
“什么才情斐然,什么名动京师,不过是一名娼妓罢了。”底下不知是谁,大约是输了,气愤地说了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到郑宓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