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在昏暗的会议室里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似乎不是这样。
读高中那会儿,温郁做事耐心不算多,大多数热情细致都送给了小提琴。
考了年级第二以后,渐渐来问题的同学变多。
温郁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跟别人解释答题过程,到最后也嫌烦了,捞过同桌的肩膀一招呼。
“他最擅长这个,你要不问问他?”
少年一脸‘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叹口气帮忙讲题。
按理说,他这么怕麻烦又懒得动嘴解释,是不该当老师。
温郁趴在桌子上慢慢回忆着,突然有些难过。
他好像没法一个人走出这间空空荡荡的会议室了。
说不清是工作还是孤单在把他一个人困住。
哪怕刚才闻玙邀请他一起下班离开,他可能都能站起来。
他的意识越来越沉,喉头干涩地发疼。
好累,趴在这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温郁把脸埋进臂弯里,如同逃避黑暗般就此闭眼。
转眼便沉入梦境。
“刚升高三就碰到这种事,”颜晚馨在窗外心事重重地踱着步:“这几天缺的课得怎么办啊……”
温健武在埋头回邮件,半晌都没说话。
“你忙什么呢,”颜晚馨推了他一下:“知道水痘要隔离多久吗,半个月!”
温健武皱眉不展,匆匆写了两行回复合上电脑,像是不想让她看见里面的内容。
“你别担心,”他言不由衷,情绪并不能匹配此刻的事情:“小孩儿生病也正常,前段时间读书太累了,抵抗力弱。”
“咱们不是给他小时候打过疫苗吗?”
“好像……没打过。”
“啊??”
温郁趴在被子上打了个滚。
他好痒,还被警告好几回,哪儿痒都不许挠。
这回的水痘还真不算意外。
先是高一有个学生爆痘,传染了好几个班,校长紧急清空了一整个楼层进行隔离,但还是没防住。
他是高三第一个撞到这倒霉事儿的,一开始还以为是蚊子包,没想到越来越多,看得人瘆得慌。
怎么感觉头发里都有……嘶。
温郁又打了个滚,努力不去挠。
也不知道现在上课讲到哪了……双曲线?被动语态?中外诗歌鉴赏?
院子里的嘀咕声忽然中断,换成亲妈长长一句“谁啊——”
来客人了?
温郁眨眨眼,一骨碌坐起来。
他知道大概率是居委会大妈,但心里还是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个人难受死了,要是玙哥来看看我该多好。
他想到这里,又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
不行,我现在可丑了,额头上都冒痘,不能让他看见。
大门外的声音隔着一整个院子,什么都听不到。
温郁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冷不丁卧室传来敲门声。
“郁郁!把衣服穿好,你们课代表来看你了!”
温郁一激灵醒过来,生怕是老师派哪个女生过来,两三下把大裤衩和t恤都捋好。
“谁啊?”
“是我。”少年平静道:“你开门。”
“等我——一下!先不要进来!”
颜晚馨也在门外等着,还是不太放心。
“真的没事吗?”她怕影响到闻玙,还给他找了个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我真怕把你也感染了……”
“不会的阿姨,我小时候得过,已经免疫了。”闻玙笑起来很让人放心:“各科老师把讲义和ppt都给我了,这两天我来给他补一下进度。”
“辛苦你了,”颜晚馨重重叹口气:“我教训过他多少次,去哪了都得及时洗手……”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温郁拿空调毯把自己裹得就露一双眼睛:“玙哥来了?”
颜晚馨伸手抽他脑门:“搁这扮科学怪人呢!”
闻玙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那阿姨,我先进去了?”
“你们忙你们忙,我不打扰了。”颜晚馨本来转身都要走了,又伸长手抽了下儿子脑袋:“人家尖子生特意过来给你补课,好好学,不要辜负人家心意!”
温郁捂着脑袋哀嚎一声:“妈你打着我痘了!”
等门再合上,两个少年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