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在关键时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侍从退开了。
京中消息传递,各掺真假,齐盛旌收到消息时同样蹙眉:“确定?”
“是,殿下,此行应该是秘密回京。”侍从道。
“既是瞒着南溪王,将此事告知,抓她回去就是了。”齐盛旌说道。
“殿下,若南溪王此时知道五公主逃离,只怕会将此事扣到尚朝的身上,到时候内忧外患,可就难办了。”谋士说道,“殿下三思。”
“她既知自己重要性,便不该在此刻出逃,凭空添麻烦。”齐盛旌道,“此事告知父皇,你觉得会如何?”
谋士低头道:“此刻告知陛下,陛下定会让五公主返京,再给南溪一个交代,可南溪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让他们来,只怕不妙。”
“楼关之事便是例子。”齐盛旌琢磨道,“不能让他发难,就干脆斩草除根,只当从未出现过五公主,他也只能怪自己看管不严而无处要人。”
“殿下……”谋士有些迟疑。
“既已嫁出去,就与泼出去的水无异。”齐盛旌道,“派人暗中拦截,死了就算了。”
“殿下高明。”
……
夜黑风高,官道两侧皆有林木掩盖,黑衣在趁着月色出现隐没其中,刀光藏于草丛,箭已上了弦。
“确定他们会从此处过?”树下一人问道。
“这是官道,他们也未在驿站歇息,直接换了马就前行了。”另外一人道,“有八成可能从此处路过。”
人影轻伏,月色被笼罩在云层中时更不可见。
风声轻动,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让地面发出声声震颤,弓弦轻轻拉动,月色从云中探出,箭头银光轻闪,却从树上折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什么人?!”黑衣人纷纷抬头,看到了树上月影包裹的人影。
那道身影修长,发丝随清风轻轻浮动,耳侧坠饰轻晃,剑光出窍,在几人纷纷戒备,箭尖指向时挥剑,所有箭羽皆是拦腰斩断时,几抹血液迎着月色飞向了空中。
几声倒地声,血液渗透在泥土中,银白色的剑反射着月光,其上的光影随着血液滴落而变化着。
剑光挥动,最后一丝血液殆尽,剑回鞘时他动了动耳朵,站在了一边的树后,听着马蹄声匆匆而过,并未有任何停留。
眸光轻侧,月光下马队为首的人侧脸一闪而过,就像是月光下的月神,随快马疾行消失在了视线中。
待马蹄声远时,沈醇走到了几具尸体旁,从其中摸索出了一枚令牌:“四皇子?”
阿白在京中向来是女装示人,应该无人察觉他的真实身份,这么干脆利落的派人劫杀,还真是符合皇室传统。
派人确实是他,但是他察觉的还是借刀杀人可就另说了。
五公主返回牵涉南溪之事,消息这么快,且不知目的,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田战勒马,引一队之人纷纷停了下来,齐语白安抚着快马转头看向他道:“怎么了?”
“臣好像闻到了血腥味。”田战抽动着鼻子道。
“简玉出现在边关,京中必不会对我的事一无所察,有人劫道也未可知。”齐语白坐在马上道,“可能察觉踪迹?”
“没有人声。”田战握着剑柄,仔细聆听周围,却没有半分人声穿梭。
“走吧。”齐语白拉动马缰道。
“是。”马上之人纷纷应声,却比之前更戒备了。
月影之下沈醇跨上了马,拉动马缰,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通过主城可麻烦的很,想快速赶往京城,他有快道。
小道之上山匪皆死,马声踏碎,只留下无数具尸体躺在原处,任血液横流。
……
“我们的人死了?”齐盛旌眉头蹙的很紧,“谁做的?”
“不知,皆是一剑毙命,五公主随行之人中有田战将军。”侍从道。
“他竟敢擅自返京,难道已经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了么?”齐盛旌斥道。
“殿下,陛下传召。”外面的侍从匆匆进来道。
“所为何事?”齐盛旌看着他谨慎的神色问道。
“属下不知,但恐怕不好。”侍从说道,“三皇子也进宫了。”
“齐慕瑾!”齐盛旌磨牙道,“他又参了本王何事?”
四皇子匆匆入宫,入殿时已见跪在一旁齐慕瑾。
奏折洒了一地,地上更是有杯盏的碎片。
“儿臣……”齐盛旌拱手,桌上的药碗已然砸了过来。
“你如今本事愈发大了,先是杀了你六弟,再嫁祸给你十一弟,如今五公主也敢半道劫杀,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尚景帝脸色通红,气息一时竟有些上不来。
“不知父皇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话,儿臣不敢!”齐盛旌低头道,“请父皇息怒。”
他着了齐慕瑾的道。
“殿下,京中已乱。”一封手书递到了齐语白的手上。
“斗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着急了。”齐语白看着其上的内容道。
父皇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年轻时不注意,满后宫的美人争夺,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越到这种时候,局势就越紧张,越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会落败。
“陛下已知您要返京,现在您要如何恢复身份?”田战问道。
“奉上南溪军备地图。”齐语白看着窗外道,“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争斗到这种地步,都是一滩烂泥,父皇勉强扶住,也必定心有不甘,此时若能解他之忧,即使他有所怀疑,也会勉强扶持。”
田战看着立于窗边之人,心中微叹:“殿下决定就好。”
半年之期探明南溪地图和军备,一旦大举进攻,南溪恐怕会大败。
强邻被灭对尚朝是好事,只是田战难免想起当时送亲时那一人一马疾驰而来,俊美的脸上全是按捺不住的喜悦的场景。
为帝王者的心思,大概是他这样的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京中混乱,四皇子府被抄,王位被削,直接下了大狱。
三皇子被命禁足,一月不得出。
一下子发落了两个最得宠的儿子,尚景帝居于宫中,却是连皇后都不见了。
齐语白返京,书至皇宫,被下令召见。
“陛下,您就让臣妾看看您吧。”
齐语白随同侍从踏上台阶,看到了那一如既往雍容华贵的皇后,只是对方听闻声音转头时,那眼角眉梢的皱纹却将她的颓唐尽显。
皇后眼角含泪,看着跟随上来的青年瞪大了眼睛,仿佛见鬼一样:“你是谁?你……你是齐语白?!”
“母后。”齐语白行礼,着男装到此,已无隐瞒之意。
玉碟之上记录他是公主,想要恢复男子身份,必须在父皇生前将此改过来。
面前男子清俊如玉,除了与以前有五分相似的面孔,连声音都与从前不同了。
她是男子,她竟是男子!
皇后目中有些疯狂:“那个贱人骗我!”
“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呢。”带领的太监道。
齐语白避开了她入内,在看到榻上苍老的帝王时跪地行礼:“父皇。”
尚景帝看向了地上跪着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男子,他失笑了一声道:“没想到朕还有位嫡子在世,元后好计谋,你如今回来暴露身份,也是听闻朕快死了吧。”
“儿臣未有此心,此次回归,是为奉上南溪的军备和地图。”齐语白从怀中取出画卷道。
太监传递,尚景帝打开,其上绘制着极大的草原图,各处标明着地形和军队驻扎的情况。
“你到南溪半年,就是为做此事?”尚景帝问道。
“是,儿臣想解父皇之忧,免尚朝之难。”齐语白低头道,“尚朝疆域远至虎门关,如今被南溪久占,史书工笔记录也会对父皇不利,儿臣不忍。”
尚景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却不见地上青年有半分瑟缩颤抖,他比之从前长高了一些,虽有些男生女相,眉眼处像极了那个名满京城的亡妻,却无人再会将他视作女子:“朕对不起你的母后。”
“父皇何出此言?”齐语白问道。
“你扮女子多年,朕也知道原因,皇后……”尚景帝深吸了一口气。
年轻时所爱之人,本以为纯洁良善,废了先皇后也要扶她上位,却不想二十年夫妻,回头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片狼藉,人心经不住半分考验:“你此次回京,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吧。”
齐语白看着榻上老者,竟觉得有些悲哀。
命到了尽头,妻离子散,即使做了至高无上的帝王,临了的时候也照样没有一个知心人,孤家寡人,可怜至极。
“父皇,儿臣对皇位无心。”齐语白双腿跪地道,“只是为全父皇名声,也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名男儿。”
尚景帝看着他的双眸,只从其中看到了悲哀之意:“你不想做皇帝?为何?”
“父皇居于皇位之上可觉得开心?”齐语白叹气道,“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儿臣只愿一生富贵闲散,老来有妻陪伴,有子绕膝即可。”
尚景帝闻言笑了一声:“身处皇权之中,不争也要争,争得赢的活命,输了的死,你为正宫嫡子,你觉得谁登基后会放你一生闲散?元后之子扮做女儿身,继后失德,白儿,你不争也要争。”
若这前朝后宫被皇后一手把持,他这个皇帝一旦倒下,怕是不得好死。
曾经枕边之人,今日却要防之如虎,只能用尽可用之人。
“是。”齐语白低头行礼。
陛下圣旨,中宫失德,元后之子为保性命扮做女子,今经查明,特更换玉碟,为皇五子,既为中宫嫡子,当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此圣旨一下,消息传遍朝野,齐慕瑾居于府中听到消息时,手中爱惜异常的花瓶掉落在了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片。
“他是男子?!”齐慕瑾心中震惊异常。
“陛下亲下命令,正位东宫。”侍从跪地道。
“他已嫁人,怎还能做太子?”齐慕瑾握紧了拳头。
“替嫁之事虽人尽皆知,可百姓只知当时嫁的是七公主,五公主一直留于宫中,并未出嫁。”侍从低头迎着他的怒气颤抖道。
“好,极好!”齐慕瑾深吸着气,蓦然笑了起来,“远嫁草原避开京中争斗,如今又以正宫嫡子之位正位东宫,好深的算计!所有人斗到了最后,竟然都忽略了他,所有的东西都为他做了垫脚石!”
桌上茶盏尽皆落地,侍从低头道:“殿下息怒,如今还未尘埃落定。”
齐慕瑾泄了气,跌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目光中迸发出几分狠意:“你说的也是,这么久都斗过来了,还怕他一个中宫嫡子!”
他伏低做小十几载,对方扮做女装不露丝毫破绽也是十几载,朝堂草原,这种时候谁沉不住气谁会死。
父皇未必就对这位太子放心,元后家族也不是毫无破绽,他远离朝堂,京中势力更不如他,不能慌。
他虽非皇后所出,但也算是养子,对方虽是嫡子,但母家有罪,元后死前更是被废了后位。
“殿下,温相之子求见。”侍从跪在殿外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