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谨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既是薛昶的一把剑,也是他的一面盾。说他不方便说的话,做他不方便做的事,也承担他不方便承担的声名。
这么些年,纪谨做得很好,甚至是太好了。以至于到了现在,纪谨成了一个孤王。位高权重,却独自一人,毫无援手。除了帝王的信任,在这危机重重的朝堂之上,他再无任何倚仗。便是在朝堂之外,纪谨也是孤身一人,没有亲眷,没有朋友,连亲族也已几乎不再往来。
纪谨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处境,薛昶却一直在心中存着一点疚意。以帝王的身份来说,纪谨作为臣子无可指摘,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然而站在朋友的角度,薛昶也希望纪谨能多一些普通人的快乐和幸福。
薛昶很清楚纪谨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与人同榻而眠月余更是从未有过。便是自己,也只有在年少的时候一起摒足夜谈过,在自己登基之后,便再无那般亲近之刻。
所以薛昶很好奇,这个慕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冷面冷清的信王,如此亲厚相待。
这一次,纪谨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想到一些什么,他唇角的那抹笑意深了深,缓缓道:“他是我所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既能洞察世情,又能置身于外;心地单纯,又极为睿智;处事淡然,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不计较。勇敢,善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在深凉的水中救助一个落水的孩子,弄到自己几乎体力不支。他有过很多经历,却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说到这里,纪谨的眼神愈发亮了起来,“他确实是个棋痴,他对围棋的痴迷和理解让人感动,而且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围棋天赋的人。”
“哦,比程时远更甚么?”薛昶愈发有了兴致。
“自然!”纪谨重重点了下头,笑道:“连净空大师都未曾在他手上讨得半点好,更是对他赞誉有加。”
“哦?还有这事!”薛昶问道:“经年不见,净空师傅还好么?”
“无恙。”纪谨答道:“依然是那么有精神,棋力不减当年。”
“如此甚好。”薛昶点点头,继续道:“这个慕云直,何时才入京?等他来了,朕定要好好会一会他。翰林院里的这几个棋待诏,真是越来越滑头了,与朕下棋从不尽力,总是故意让着朕,也就程时远一个还老实点。”
薛昶微微蹙起眉,很是不满。
纪谨安抚道:“陛下天威难挡,许是棋待诏们在陛下的威仪面前,难免有些忐忑,失了平日水准。倒也未必是故意想让。”
“你倒会替他们说话,也不见得他们会记你的好。”薛昶斜了他一眼。
纪谨淡淡一笑:“臣只为替陛下分忧,不需谁记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