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韶知他送客之意,也不多问,端起茶杯,略微沾了沾。
是浓酽的苦茶,只沾了唇也能感受到清苦涌上舌端,片刻之后,隐隐有回甘。
梅韶喝了茶,起身和李安行了礼准备离开,李安突然回了头,问得不太正经:“大师能看出我的命定姻缘在何处吗?这次回平都我可是想趁机娶一个貌美的王妃。”
“施主少时情谊,还需多问?”
李安闻言愣了一下,又恢复到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和梅韶一起出了禅房,才道:“这和尚算命不准,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梅韶这才发觉他问姻缘居然是为了安慰自己,不由失笑,对着他挑了一下眉,意有所指:“年少情谊?”
见他还有心情调笑自己,看来并没有被小慈的话扰乱心神,李安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没皮没脸道:“我的年少情谊可多了去了,府中小燕,江南的明月姑娘......”
听着李安贫嘴了一路,两人终于要到山脚,回顾一看,林深茂密,掩映之下,连千佛寺的飞檐都看不见了,只听得钟声穿过层层绿浪而来。
“还不知道山脚下人多不多,我是不是还得再装装样子。”李安歪着脑袋,张开双臂,一副等着梅韶投怀送抱的样子。
一把长剑从李安背后斜刺过来,带得风声都呼啸而过。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眼看那把长剑就要贯穿李安的胸膛,梅韶只来得及拎着李安的衣服,把他甩到一旁,自己迎面而上,握住了那把长剑。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下来。
刺杀的人也不掉头,好像刺向李安才是幌子一样,径直向梅韶去了。
“是你,周越。”
梅韶这才看清刺杀的人的样子,他也没有蒙面,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梅韶面前。
“有人不想让你回去,黄泉之下,不要怪我。”
周越见他惊讶之时松了松手,趁机把长剑送入梅韶的胸膛。
鲜血顿时在梅韶胸口处绽开。
协恩王府的家丁听到喧闹声,正要上前,就见到李安抱着梅韶冲向了马车,脚下不稳还踉跄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进城找大夫!”他朝愣着的马车夫吼叫,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令牌,扔给衡叔:“拿着这个去找县令,让他把全县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县里没有就让他去州里调,找不来人,这建州也别想安生!”
一贯没有点王爷气质的李安难得显露出一点狠劲来,不多时,建州的大小医馆都没了人,街头巷尾都传的是协恩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壮举。
蔚县只是个小县,沾了点越山佛寺的光,虽人气旺些,却也没有正经的驿馆。
此时蔚县的县令和建州的知州带着一帮子人围在县令家,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等着房内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县令受邀在当地的一家商户家听戏,正听得那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地唱词,府衙里的差役却急匆匆地捧着一块令牌冲了进来。
县令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栽过去,以为是上头派人来摘他这顶乌纱帽。好不容易听清了事情原委,他也不敢耽搁,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亲自把协恩王迎进了自家府邸,还不忘把县里有点名气的大夫都打包一起送了进去。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但他还是很有些花花肠子,只一会儿,自己就转过了脑筋。
不管诊治结果如何,都是他这个小小县令担待不起的,他立马派人去请了知州。谁知知州的消息也得的不慢,两方人马在半路撞上,知州又带了一群大夫,也送进了房内。这下两个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提着胆子在门外等着。
乱糟糟地忙了好一阵,县令才有空摸出那块令牌细看,令牌上刻着一个“晟”字。
看着这个字,县令琢磨了半天,确定自己的脑袋没出错,协恩王不管是封号还是名字,都没有这个“晟”字,房里面的王爷不会是假冒的吧。
他还在胡乱想着,一旁的知州眼尖,看了那令牌顿时移不动步子,叹了一声:“完了,这是晟亲王的令牌。”
那县令听得这话也似雷劈了一样,蔫作一团。若是协恩王算是他这简陋寒舍装不下的一尊小佛,那晟亲王绝对是一尊建州都装不下的大佛。
晟亲王赵元盛,当今圣上的皇叔,在宗亲中的分量都无人能出其右。
房门终于打开,走出一溜儿的大夫,县令忙上前低声询问,得到“无甚大碍”的回话才稍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