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芳有一瞬惊诧,转而变得犹疑起来:“元大人,这……”
——二十三——
李德芳显然是得了赵铉的授意,故意在殿外拦他,故而元铭并不愿意为难李德芳。
他稍一思索,脸上不经意间挂上笑意,扬声道:“臣忧心圣体……”
又稍稍伸头,向里喊道:“劳烦德芳公公通传,允臣见驾。”
德芳握拳掩唇,低声笑了。
四下寂静,里殿必然能听见这话语,却是没有反应。
元铭忍笑,又故意冲里边说道:“啊,既是如此,那万岁早些安置。微臣告退。”
又稍稍站了站,殿中方响起一个疏懒的声音:“何人在朕殿外喧哗。”
元铭「自责」喊道:“微臣万死,惊扰圣驾。”
赵铉沉默了片刻,才缓声道:“德芳,让他进来吧。”
元铭未入里殿,便闻到一阵浓郁的安息香,旋即边走边打趣道:“焚香冥思,万岁爷好雅兴。”
元铭扫看殿中,见赵铉正在西殿桌案前坐着,以左手撑头,视线就落在桌面上头,那些没打开的奏疏上。明明听见他进了殿,却并未抬头看他。
赵铉身后轩窗大敞,夏风吹得桌上的宣纸哗啦作响。他也并不理会,仍兀自坐着。
忽冷笑一声:“马,骑够了?”
元铭一时不知答什么,又不好不答话,便揶揄道:“臣……”
赵铉仍未抬头,阴阳怪气道:“赤霞乃御马,很有一股脾性,朕甚爱之。卿当细细体会他的妙处,何故操心起朕来了。”
元铭听他话里带刺,便微微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才赔笑道:“微臣骑术不精,还望万岁指点一二。”
赵铉并不搭理,显然气得不轻,连奉承话都不想听了。
元铭复一思索,低声道:“君子六艺,万岁俱精,旁人无可匹。”
赵铉仍是不答,右手摸了本奏疏,抖开来心不在焉地看着。
仿佛不是什么好。赵铉看了两眼便合上,往旁边随手一丢,又摸了一本,哗啦抖开来。
元铭不知他是真是假,叹了口气,试探道:“万岁连日辗转,微臣便不作打扰了……”
赵铉听了这话,当即把奏疏一合,不耐烦道:“朕允你走了?”
元铭忖他正在气头上,不敢顶他,只低声道:“万岁息怒,是微臣会错意了。”
赵铉方抬头,眼睛却没看他,依旧看着桌面。他滚了滚喉结道:“罢了,你想走便走吧,莫说我以权欺你。”
元铭心里咯噔一下,眼眸里的笑意也消失了。他从未见过赵铉这种模样,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两人隔着丈远的距离沉默半晌,元铭开口道:“我……我瞧你脸色不好,来看看你。”
他原只是想来瞧瞧赵铉的,这下忽觉自己不该如此,便垂下眸,低声道:“好生休息,我先回了。”
元铭等了片刻,也无人打破这沉静开口挽留。便反身往殿外走。他把步子放得极缓,仿佛怕错过了什么。
赵铉视线追随他移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却没拦他。待他恋恋不舍要迈过门槛了,赵铉忽道:“你想留么?”
元铭果然滞住脚步,却一时也不回答,这冗长的沉寂使他越发心如擂鼓。
他望着殿外在与小宦官吩咐事情的李德芳,微微蹙起了眉,几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