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铭暗里攒了劲,猛一下挣开他,缓着气,扬声道:“从前……从前年少,荒唐无知!”
荒唐……赵封炎心里一滞,随着这两个字的尾音,心中的钝痛缓缓蔓延开来。
“哥你清醒点!”赵封炎压着声音急道:“他是万岁爷!你如今岂不是更荒唐?!”
空荡荡的跑马营,这句话只有两人听得到。元铭仿佛被劈脸掴了一巴掌,却仍然觉得不太清醒。
赵封炎暗中笑笑,知这是他痛处,故意说道:“怎么,哥如今,是准备入东六宫了?”
元铭闻言没有犹豫,猛扑来给了他一拳。赵封炎却不躲,生生挨下了,脸颊就顺着那力道偏过去。
元铭望着他被自己打过的那半边脸,霎时说不出话,只喘着粗气,低头望向地上的黄沙。
赵封炎落拓笑笑,自嘲道:“我少时最喜欢哥打我,让我好趁机一亲芳泽。”赵封炎拿袖口揩了下嘴角,“可我又不想哥生气。真难做。”
赵封炎看他难受,终于还是缓下口气,苦口婆心道:“哥,你好龙阳,普天之下多少风流才俊你尽管挑!为何要挑他?你疯了?”
元铭脸色已十分不好看,但赵封炎仍继续说道:“届时东西六宫,长夜秉烛,恭候圣驾临幸。你以为你是什么?!”
元铭趺坐在跑马营的黄沙上,仿佛失了魂,颓然道:“我当时,不知他是太子爷……”
赵封炎瞳孔猛地一缩,当即蹲下,摇着他肩膀质问道:“他尚且是皇太子的时候,你们就……”
元铭不出一言,算是认可了这句话。
两人在这黄沙地里沉默半晌,赵封炎忽而嬉皮笑脸道:“现在回头来得及。”
元铭却笑不出来。他拧着眉头,低声说:“我……我可能……”
又扶住额头,闭了眼道:“我不知道。”
赵封炎不屑地嗤笑一声,摇摇头道:“哥,你迟早会回头的。”
“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元铭犯难地看着他。
“这话别急着说出口。”赵封炎咧嘴笑了,露出皓齿,“我只当你如今脑袋发昏。”
元铭心烦意乱,不想再与他说这些,便起身拍了拍土尘,要往跑马场外面走。
两人将走至跑马场的围栏外时,赵封炎忽然叫住他:“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哪怕不是我,也别是万岁。”
“喜欢他的人,都没有好结果……”赵封炎往远处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比如德芳。”
元铭忽地驻足回头,嘴唇颤了颤,凝视着赵封炎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赵封炎点点头,缓声道:“德芳一身好功夫,为了他的大计,委身赵云泽那个病秧畜生……你不清醒的时候,你就看看德芳。”
赵封炎又走近了些,眼里有了些悲戚:“德芳喜欢他,甘愿成了他在大内的棋子,你若倾慕他,你要如何?他注定有太多事要操心。”
说着说着,赵封炎突然低下头,贴近他耳畔讪讪笑道:“我就不一样了。”
元铭出了跑马营,截住一个随侍仪仗的小宦官,低声道:“公公,奉圣谕见驾,劳烦引我至乾元宫。”
小宦官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道了句:“劳烦大人稍待。”便匆匆往远处跑开。
许久,才揩着汗回来,像是得到了谁的批示,恭敬点头要带路。
直到走至乾元宫正门,元铭才好奇起来,自己究竟哪来的胆子敢假传皇谕。
然而出乎意料的,李德芳拦下他,恭敬地低声说道:“皇爷疲了,说有事择日再议。”
元铭垂眸想了片刻,方道:“非公事也,劳烦德芳公公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