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推他往后,最后抵着他,停在了梁柱边上。这停顿使两人的鼻梁骨稍稍磕碰一下,激地元铭涌出一点热泪。
赵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眼尾,边吻他,边将头稍往一侧错开。
元铭早已呼吸不稳,入鼻是一阵飘忽的安息香,随着赵铉动作,跟着热气往上蒸腾着,越发浓郁起来。
又过半晌,赵铉才缓缓撤开,唇一路往上滑着,最后在他颊侧挪开,柔声道:“我叫人煎点柴胡来,好给你退热。”
元铭只觉颊边这口息灼烫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温凉了,又在他怀中蹙着眉头神游。
须臾,元铭方回神道:“我自己去吧,你……你此刻不太方便,先留在我房中。”
说着,往赵铉胯骨上虚推了一下,“等等再出去吧,免得叫人看见。你身份毕竟不同,不可没了端方。”
赵铉往后退了一步,望着他淡淡一笑,再没有其他举动。
——十二——
元铭懒得回房,在后院连煎带吃,生生磨蹭了一个时辰。眼看下人们都歇了,接二连三的也在劝少爷回去安置,元铭才踌躇着回房去。
房中昏灯尚燃,窗边一个清晰的人影,脊背直挺,正静坐着。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元铭深深纳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赵铉回头瞅他一眼:“药呢?”
元铭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几回,才冷淡道:“吃了。”说着也不顾铜盆里的水早已凉透,自顾自洗漱开了。
原是想泡个澡,无奈赵铉在这儿,他也不好意思洗。现在对着赵铉,单单褪个外衫,就觉得一阵怪异感上头。
这会儿元铭暗中窥了赵铉几眼,估着他此刻不想端架子,便用白话试探道:“你不回中院?”
赵铉一脸正经,状似无辜看着他,慢声道:“燥火不消,奈何。”
元铭被这话吓得,手里帕子都掉了。这会儿也不敢看赵铉,仿佛一个将要被判罪的犯人,呆呆立在那里,浑身僵硬。
赵铉将这反应收入眼中,经不住轻轻笑了。元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便斜眼过去看他,只见他嘴角扯着,梨涡浅浅现了出来。
一时怒气也发作不出,元铭移开了视线,望着房中的梁柱,长叹出一口气。
“走了。”赵铉起身,背着手往外踱。临出房门,他漫不经心道:“明早不必送我,你睡吧。”
元铭正要腹诽两句,忽而想起,赵铉日日天不亮,就要准备上朝了,比自己去点卯的时辰要早不少。
先帝十年不朝,百官懒怠。最初赵铉这般天天上朝,官员们一时难以适应,私下里都叫苦连天。
先帝也是神奇,说是不理朝事,却依旧独揽大权,边关要事更攥得紧。
宁愿让宦官到他寝宫禀奏朝事、让宦官点朱批,也不放权皇太子监国。甚至后来都有些风言风语,说先帝要改立皇三子为太子。
十来年过去,朝中党争渐显。如今留给赵铉的,净是一堆烂摊子。
诛了一党罪大恶极,仍有两党盘根错节,天天撕的一嘴毛。
保持中立的官员渐渐被排挤,元秉先便是中立派的中坚力量。
元铭更是与那几个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的鼎甲、二甲进士们,私下戏谑自称「中庸七公子」。谁也不愿意向任意一党低头。
当然,中立派但凡没个靠山,要么被排挤的做不成官,要么下场更惨。
思及此处,元铭竟对赵铉产生了一些同情,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
正准备宽慰两句,可当他抬头一看,赵铉早已走了,房门静静敞着,像朝外头伸着的两只手,要替房主留客。
房门外的阶下,几株白玉兰,在晚风里开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