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韩渊抬起头,冲他拱了拱手。
“所以黄大人,今日学生不愿叫您为难。这功名若是该革除,您就做了主吧。”
——怎么回事?韩渊他看出什么来了么?不然在场这么多考官,为何偏偏就咬定叫我拿主意?
“这这这,我还要与诸位同僚们商量……”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赏罚学子,只需要一位主考大人就能够定夺。原来是需要所有大人一起决定才行?”
“不不不,你没说错!这种事一位大人就能做主的——黄大人,你看?”
偏韩渊的话提醒了其他人。担责任又容易得罪人的事,谁也不想沾手。黄大人想责任均摊,他们却想叫黄大人一人出头。其中一个甚至热心地催促起黄大人来,
“今天毕竟特殊!放榜的重要日子,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不给个结果,会不会引起舆论非议?黄兄,您抓紧给个结果啊——这边韩渊的喜报都准备好了,是给还是不给啊?”
黄大人还没开口,看热闹的倒开始起哄了。
“什么,他考上进士了?能考上进士太不容易了,刚才他就看到金榜了吧?可还是能挺身而出……”
“对啊!到手的功名啊!这,太叫人感动了……这样的人朝廷不用,居然要罚?”
“人家大人没说要罚啊!你们别乱讲!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做了官,才是我们大燕的福气!”
“说起来,我们那边的县太爷今年到了任期了,这位小官人会不会去我们那里做县令啊……”
说这话的是个大姐,话才出口脸都红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啥。一边跟她一起来的女伴推了她一把,两人一起捂着嘴笑。结果大姐不说话了,她那位女伴胆子更大,直接问出声来,
“这位小官人,你叫什么名字啊?取中了第几名?”
韩渊微微一笑,向她颔首。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在下韩渊,渊薮的渊。”
他也不说是第几名,可金榜就在那里,人人都是长了眼睛的。瞬间,场上凝滞片刻,一群人的眼睛都忙忙地往金榜看,再三确认了,视线又瞬间都转回了韩渊身上。
“第三……”
“真的是第三?”
“探花郎啊!”
人群轰然,各个脸上红光满面,眼睛里发亮。好像韩渊高中探花,他们也与有荣焉——大燕人爱看热闹,更喜欢这种戏剧性情节,这是古已有之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这个探花……”韩渊向书院外拱拱手,笑容带了点苦涩,声音也低了些。他摇摇头,不再说了。
众人这才想起,韩渊的探花说不定还没能拿到手,就要拱手让人了。
很快,人群中喧闹声更甚,有忙着安慰韩渊的,有吵吵嚷嚷请考官们法外开恩的,有向胖子吐吐沫的,还有趁乱挤过来问韩渊籍贯何地年龄几何是否婚配的……一时间沸反盈天。
黄大人脸都青了。边上的考官们则是彼此对了眼神,那是心照不宣的看戏表情——都是官场上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到这时候还能看不出韩渊在造势?这时候,谁要是敢真革了他的功名,那不但是跟白家过不去,更是与京城的百姓们过不去了!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谁做谁倒霉,说不定明天就被编成奸臣折子戏,到酒楼里串场去了!
好在这倒霉差事落在黄大人脑袋上了,跟他们都没关系。真是万幸万幸。
黄大人的脸色变幻不已,眼睛从韩渊身上挪到那胖子身上,又从胖子身上挪到激动的围观群众身上。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咬牙切齿地说,
“韩渊,你今日所为,虽然冲动,但没有过错——是他诽谤朝廷命官在先,侮辱你老师在后!所以……”
“不不不,黄大人又说错了。那不是我的老师。虽然若是有机会,我真的很希望能拜入白大人门下,只怕我材质愚钝,却没有这个福分。哎,若是真能如愿,我一定在白大人座下苦心学习,也如他一般爱民如子,鞠躬尽瘁。那就了了我的夙愿了。”
黄大人一听,脸色更难看几分。
果然如他所料,围观群众又开始起哄——
“这么好的弟子,品行好又有才华,白大人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