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赝君 麦客 2252 字 2022-08-27

梁珩同崔季总是看不对眼,不满道:“听你说他曾经收留过你,还以为胆子挺大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沈育笑道:“想去学塾看看么?我从小到大念书的地方。”

“好啊!”梁珩眼睛一亮。

“然后去嶂山,看望董先生,就是编写《人物品藻》的那位。给你父亲献寿的山神眼,就是他家边上的湖里捞起来的。”

老屋连廊外,两人静静靠了一会儿。沈育想起在这条廊道里发生的过往,有时是和父亲搬了醉翁椅半坐半卧地看书,有时是和同砚们闲聚谈天说地;三年前的冬天,周纡披头散发憔悴不堪,来求沈矜重惩单光义;同年的雨天,沈矜对晏然与穆济河的事发了火,穆济河沿着这条走廊失意地离开,接着就去了广济寺面壁思过。

设若沈矜在世,必然不能允许沈育说辞官就辞官,梁珩想禅位就禅位,更不能容许儿子和学生有任何不伦的私情。

“我还想去嶂山郡。”梁珩说。

“好,想去就去。”沈育搂着他肩侧,让他的鬓发贴着自己脸颊。

第99章 嶂山郡

沈育与梁珩要去探望董贤,便顺道置办些年礼。董贤此人,大名在外,梁珩亦是久仰,积极地掏出他的小金库——装钱的小绣囊还是沈育在奇峰山送他的那只——买了酒肉蔬果,又买笔墨纸砚。

沈育有点意外,道:“我以为你要送他玉玩金器、缂绣呢羽、宝石玛瑙。”听上去很像梁珩的风格,他曾经就想在父亲的寿辰上送这些东西。

梁珩道:“他是在山里,又不是在城里。城里的人缺这些,山里人缺的是吃喝用度。不对吗?”

“对。”沈育一笑,心想他是有自己的一番逻辑。

两人预备出发当天,崔季满不好意思地找到沈育。

“是哪里招待不周么?”

“哪里,”沈育忙道,“不好多叨扰崔兄,我们也打算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他是在宫里憋坏了。”

崔季面带忧愁,有苦说不出似的,注视沈育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育一愣,继而笑答:“崔兄过虑了,你认识他,自然知道他是谁,可天下人固然皆知亓国有位皇帝陛下,离开了望都又有谁见过真容?在汝阳,走大街上您崔小先生的熟人可比珩儿多多了。”

崔季依然饱含先知似的担忧。

他之所言亦不无道理。梁珩的确曾被杀机锁定,刺客不知来路,但沈育心中有种直觉——段延陵与刺客同时抵达奇峰山,他声称是在解绫馆探听得消息,而解绫馆与段家又存在微妙的关联——这其中因果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其在别人的局里如临深渊步步为营,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离开望都城,他才感到架在梁珩颈间的断头刀消失了,想必梁珩也有这样的感觉,不再夜夜惊梦。

嶂山风景宜人,沈育一直想带梁珩来,无奈没赶上好时候,冬天走了春天尚未至,料峭寒风中落叶堆叠成厚毯。好在沿路春兰盛放,颇有曲径通幽的妙意,梁珩亦不是挑剔的人,行到半途看见远处湖泊映射粼光,兴奋地钻出车舆,撑着沈育肩膀直身远眺:“那就是山神眼沉没的湖吗?”

“坐下坐下!”沈育不得不抽出手环住他腰,免得人掉下去。

到得山路尽头,正遇见丁蔻。单光义伏法后不久,她便不在山中借住了,偶尔给董贤送点温暖,免得他事业未竟而中道饿死。

正月里城中家家团圆,热闹非凡,丁蔻因一人独居,难免寂寞,本意进山与董贤一起过节,结果又成了洒扫煮饭的短工。

见到沈育,丁蔻很高兴,家里很多重活女人与老人都干不了,沈育来了就能解决问题。例如,上回装的木门又给蠹虫蛀坏了。

“我以为丁姐是比较关心我,没想到是关心我的劳力。”沈育苦笑。

丁蔻道:“你有什么可关心的,信里不是说做官了么,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已辞官了。”

“嗯?”丁蔻两眼一瞪,“你们这些人,想做官就做官,想辞官就辞官,人生多的是选择,真是令人窝火。”

两人各挽一只竹篮,站在院落树下,摘丁蔻晾晒的萝卜吊。树叶尽皆掉光了,枝桠上插着红的白的萝卜,犹如斑斓的花串。丁蔻预备用萝卜干炖汤,煮梁珩带来的腊排骨。梁珩则觉得山鸡有趣,趴着篱笆观看鸡群啄食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