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驻道:“我千里勤王也是功劳苦劳兼备,陛下封我做个世袭元帅呗。”
沈育道:“他喝醉了,你别逗他。”
“才喝多少。”林驻道。
沈育将酒壶翻倒示意里面一滴不剩,竟然全被梁珩喝干了。梁珩摇摇晃晃站起来,往舍后去,沈育忙追过去看住,免得他掉沟里。
屋后夜色黯淡,人语声渐远。
梁珩走了几步,就晕得靠在墙壁,指头勾住沈育腰带,一边低低地笑一边将人勾到身前。
“笑什么?”沈育笼罩住他。
梁珩不答,攀着他的脖子仰头咬他嘴唇,牙齿碾过隐隐作痛,舌头舔舐又发痒,沈育唇畔又热又涨,他也好几天没机会和梁珩亲热,憋着一股火,将梁珩按在墙上一遍遍深吻。尝出了苦涩而咸腥的酒味。
“最近休息得不好?”沈育抚摸他眼尾,抵着鼻尖轻轻问。
梁珩朦胧地笑:“你不在身边,我怎么睡得好……”
沈育揽着后腰将人揉进怀里,恨不能建一座金屋将他藏起来。
梁珩懒洋洋趴在沈育肩头,吐息绕着他耳朵打转,羽毛似地往里钻,沈育大冬天的快烧起来了,正欲上下其手,忽听梁珩喃喃自语:“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嗯?”沈育含着他耳珠模模糊糊回应。
“哎呀!”梁珩一把将人推开,“我忘记将王简之召回来了!”
第95章 三无园
腊月廿九,廷尉府结案,动摇亓国二十年有余的宦竖弄权,终于熄灭了火焰,成为一捧死灰。此一案牵连甚广,南军受害尤重,自校尉以上,裁去五名中郎将,重又划分南军为南北二军,北军暂由阁卫接管,南军暂由台卫。
除官下狱的很多,官复原职、新任起用也不少,沈育上呈的《人物品藻》在选官时起了大作用。以揭云、江枳、宋均、邓飏为首,平静表面下生成一股新的暗流。
正旦朝会,百官来朝,冠冕朝服华盖辐辏,群臣肃立无声,听取一道由相国府草拟、皇帝陛下批示的新年圣旨。谁都不会怨怪这道旨意过于沉重,事实上这正是第一道春雷,惊醒了蛰伏在严冬里的生命。
元和二年,皇帝制曰:
自来稷鼠不攻,城狐不灼,非以稷鼠城狐之神,其所托者善也。灵帝践祚,为韩阀所制,以炙手可热、气焰熏天之外戚,举朝大臣所无可如何者,一宦竖诛之而有余,其潜势力之伟大,可见一斑。宦官单官、仇致远、童方、牛仕达有宠,皆封侯。郡守沈矜,汝阳名儒,耿直有大节,秉公执法而犯阉宦,宦官乃合谋谮矜于帝,免其官而下狱,诛其全族。宦官假钩党为名,大杀异己,其罪浮于外戚者也。天下为之语曰:六一里,常有赏,四脚畜,站高堂,两封没有万户侯,十里挑一鬼来凑。皆贪污受贿,竞起第宅,辜较百姓,虐遍天下。罄南山之竹,其罪难书,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尤以逼供谋反者为最,其罪不容诛。今以廷尉官霍良掌决诏狱,按律惩处。令观刑东市。
如故事。
陈玉堂。二楼雅间。
今儿个东市可谓万人空巷,长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皆引颈张望同一方向,沉默地等待。店伙计呈上茶水果糕,为客人立起围屏,二楼房间几乎全包了出去,没钱的在街上等,有钱的在茶楼等,俱是为了一件震动全国的大事。
围屏外有人来了,脱了鞋子走上茵毯,坐席被炭火煨得暖洋洋。
“刚从府衙过来,正饿着,怎么不点些饱肚子的吃食?”沈育坐到对面,一看梁珩、信州都在。予一惜一湍一兑。
信州给他添水。梁珩道:“怕你马上就吃不下了。”
窗口正对刑场,立着两座人形架,行刑官各押了两人上来,双手绑在架上,竖立起来叫人看清楚。矮小的那个是单官,高大的是仇致远,茶楼上看不清面目,俱是一身惨白囚服。
此二人皆处以断脊之刑,行刑官手持屠刀,在单官腰间略一比划,一刀下去,血花爆开,尚未断裂,连斩五六刀,两只腿连着腰脱落了单官的身体。他自从被擒来望都城,神智就很混沌,此时却非常不幸地清醒过来,发出微弱的惨叫,一声追不上一声。无数鲜红的内脏从他肚子里流出来,半盏茶后,叫声停了。
沈育握着茶杯灌了一口,感到水里带着血腥。
行刑官以酒液洗净屠刀,又在磨刀石上蹭得锋利,走向仇致远。这一刀很有水平,一半肠子流在地上,一半连在肚里。梁珩听见一种怪声,好像砂石在鼓面上磨,令人周身寒毛迭起。半天他才想起,那是没了舌头的人发出的声音。
信州跪坐在窗边,不错目地盯着。梁珩温暖的手覆住他的断掌,信州闭上眼睛,面颊两行清泪。
观刑的百姓骚动不止,有人去了,还有人留下。沈育扫视楼下众人,忽然目光一凝,仿佛见到了度师傅。灰衣人藏身人后,观毕行刑,正要离去,察知有人窥视,抬起头来,朝沈育扬起手中两把剑。待要细看,人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