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人行
段延陵走了,第二天连轸又来了,在太子书房外敲锣打鼓。
“殿下出来玩儿啊,”二愣子扯着嗓子喊,“鹭源野停了十几艘画舫,晚上有戏看呢!”
书房里众人肃穆,沈矜负手踱步到窗边:“学业欲有所得,何为也?”
窗外连轸:“啊?”
梁珩刚背了这句,答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沈矜欣然点头:“然也。小儿性浮躁,不知静、安,连太尉后继无人矣。”
次日段延陵寻仇上门,连轸赫然也坐进了书房,正摇头晃脑读一卷断句无能的长篇。
段延陵:“…………过分了吧,殿下,你和那傻子都喝了什么迷魂汤?”
沈矜又提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何谓也?”
段延陵哈哈大笑:“这你可难不倒我,沈老头,我家那老子可从不管我念不念书,他也没有需要我继承的东西。”
“段大公子,诚然不及二公子矣。”
段延陵脸色登时一变。
段延陵其人,花花公子爷一个,浮世繁华过,万事不留心,唯独一件——他厌恶透顶了他家二弟。段延陵是段相与发妻的嫡子,段延祐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流着不干净的女人的血液,被主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偏生男人惯爱野味,连儿子也是如此,嫡出的大儿子撒手不管,段相尤为关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儿子,不仅手把手教导,连吃住都在一起。
这是相府的丑闻,沈矜和沈育都无从知晓,因此发出这声感叹的是梁珩。
段延陵的瞪视几乎要在梁珩脸上戳出个血窟窿。
梁珩安之若素,回答沈矜的问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师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谓之明德。”
沈矜笑道:“正解。”
窗边,沈育再次将段延陵关在外面。
须臾之后,段延陵从正门走进了书房。
“边上让让。”他对连轸说。
沈矜从太子一个人的夫子,成了三个少爷的夫子,如同一匹勤恳的老牛拖动三桶半罐水。
段延陵与连轸,比之有沈育辅佐的梁珩更不如远甚。这两人就不是读书的料,奈何都有一颗脆弱的心。连太尉老来得子,宠得连轸无法无天,连轸唯独不能忍受别人拿他老爹开涮,而段延陵,唯独不能忍受自己居于逃生子段延祐之后。
沈矜授课,要求学生记诵的内容很多,背得段延陵、连轸口吐白沫。沈师又日日检查,漏一句、错一字,挨手心一记。
执行者沈育,铁面无情,将两位矜贵的少爷打得手心高肿,连轸流下不争气的泪水,段延陵则火冒三丈,几次三番欲掀桌离去,沈育当然不会制止,只会挂着讥嘲的笑冷眼旁观。
段延陵受不了的就是被沈育嘲笑。他恨段延祐,是因为段延祐抢了他的东西,他恨沈育也是因为沈育抢了他的东西。
“遭了瘟了。”段延陵挨了板子,愤愤坐下,手连笔都拿不稳。
连轸已很有经验,道:“给你药?昨个我爹给我的。”
他还很骄傲,因着连太尉大大称赞了他自觉跟随沈公治学的精神。
段延陵白眼翻上天。
轮到梁珩背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