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不过是又梦到了与尉迟慎昔日扭曲的开端。
想到白天厉执才从水牢找回了遍体鳞伤的司劫,自是对晏惊河已失望透顶,便叫他在自己与晏惊河之间尽快做出选择,兄弟二人的气氛破天荒又出现少许僵硬。
而晏琇其实看得出,厉执是希望他能与他站在一起的,只是他这兄长确实经历了太多,看似强硬粗糙,每当到了真正在意的人面前,总会习惯性地退却,更不可能明知他自幼由晏惊河带大,却去逼迫他与晏惊河势不两立。
所以与厉执那番不欢而散过后,他心里实际已有了答案,只一时不知道该怎样与厉执像往常一般开口,索性等他和司劫在这连日奔波与受难之下先歇息够了,明日再去找他们。
——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只会强迫人做不愿之事!
——倘若结果是好的,强迫又如何?
而或许是不久前尉迟慎理所应当的这一句话,即便知晓对方现今已失了忆,仍让晏琇短暂地忆起他曾经对他密不透风的掌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与憎恶,令他不仅痛恨命运,更痛恨他自己一步差池过后无可挽回的满身污浊。
“做噩梦了?”尉迟慎凝视他双目间还未彻底退去的惧意,沉声问道。
晏琇并未回答,无声挡下尉迟慎说话间朝他伸出的手,翻身仅靠向冰凉的墙壁,与他拉开距离。
尉迟慎欲拭去他额头汗水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道:“你梦见的是我。”
语气俨然已是笃定,眼看晏琇并没有反驳,神色更是沉下些许。
天乾与天乾自是无法结契的,若强制发生关系,所承受那一方的痛苦绝不只有肉体,更多的则是精神上的折磨,尤其身为天乾,本身无法从承受中获得地坤所能感受到的快意,除了对于同类的极度排斥,只有尊严被肆意践踏的屈辱。
尉迟慎既是对厉执说了他们早有夫妻之实,也的确表示,他曾让晏琇痛不欲生的那些记忆,随着每日与晏琇相见,已接连零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晏如星,”他静静看了晏琇半晌,显然看出他并未重新睡下,忽地又开口,“你可以恨我。”
“却不需再对我心存恐惧。”
“我不理解以往为何会那般残忍待你,但我今后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我只记得你,你便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确实很想与你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别说了。”
晏琇终是再听不下去,又顾及隔壁应是歇下了的厉执二人,小声而无奈地打断尉迟慎。
稍作停顿,他仍旧不愿回头看他,只咬牙继续道:“别再说什么要做夫妻的话了,实在是可笑透顶。”
“你我之间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夫妻情义,你与我……做那种事,只是享受你所谓的掌控欲,和对我不自量力的惩治。”
晏琇的声音极轻,若非他们挨得近,根本听不清晰。
但就是这并不清晰的几句,像一把软刀子出其不意扫向尉迟慎,让他脸上的神情短暂凝固。
不待他开口,只听晏琇又轻轻道。
“我将你带出金楼,也从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想……报复你,让你这金楼楼主也尝尝寄居人下的滋味,你千万不要误会。”
“……”
这回默然又等待稍许,眼看晏琇似是说完了,二人又陷入冗沉的静谧,尉迟慎紧盯他闭起的双目,终是开口道。
“论起撒谎,相比你兄长,你还差了很多。”
“晏如星,”不顾对方眉头紧蹙的推挡,尉迟慎伸手隔开泛着寒意的墙壁,与他重新拉近距离,“承认对我这样的人心软,让你痛苦么?”
“我没有——”
“你若真想报复我,今日就不会阻止他们,”尉迟慎说着又扫了眼身上被晏琇仔细包扎的伤处,“放任这些伤口溃烂岂不是更好?”
“……我是不希望你就这么便宜的死了。”
“宁愿让我整日与你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