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又如何?”想不到这回只停顿片刻,楚钺率先道,“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也确实最为合适。”
“……”
莫名的,眼看楚钺承认得这般干脆,厉执哑然间反而又升出几丝怪异。
他便又转向无归,眼底满是问询。
“……”无归与他对视半晌,只垂眸道,“不错……此事确为四护法主动提起。”
听见无归也是如此回答,虽说语气似有徘徊,但大抵是笃定的,厉执信他不会对自己说谎,于是尽量压下心底一股始终形容不出的别扭,埋头稍作思忖。
“不行,”而沉默过后,厉执仍是起身,“即便真能救出人,他也根本无处逃脱——”
“他受人利用做下那些蠢事,”却好像早有预料,厉执才一开口,便听楚钺冷声道,“你替他挨了一刀,他这次代你前去,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他现在知晓当年害死老三的罪魁祸首正是肖青山和迟恪,他肯这么做并非全是为了你,更不是为救那些百姓性命,他是替他师父报仇去了,即使真有意外,你觉得他还会怕死?”
以靳离的性子,如今知道了一切真相,尤其这些年被蒙在鼓里,甚至被仇人所用,倒是极有可能不顾性命去找迟恪报仇。
厉执自然也猜得到。
可他最担忧的……也恰恰是这一点。
“他连自己的死都不怕,你们就没有想过,以他这般神智,很可能会为了杀死迟恪而不小心暴露身份,到时不仅他会陷入绝地,怒极的北州人发现上当,会怎么做?”
“……”
毋庸置疑,当然是以手无寸铁的村民来泄愤。
“那官家这样大费周章与他们周旋的意义又在哪?”厉执接连问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已然愈发强烈。
“计划不会有问题,你只管放心——”
“我不放心。”
厉执忽地瞪着楚钺生硬道。
尽管对方看不见他眼底瞬时充斥的血丝,也感受不到他鼓鼓心跳之下几乎快将他淹没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恐惧。
想来可笑,他毕竟是一个魔头,却怕极宿莽谷遮天盖日的血海,那场让他夜不能寐的梦魇。
再有一丝闪失,他定会万劫不复。
就在面前两人皆是不语之际,厉执一刻也等不下去,转身便欲找司澜重做定夺。
不料正在此时,帐外冱寒的湿风猛然灌了他满目,伴随迎面与脑内重叠的身影,进来的人恰是司澜。
不待厉执开口,只见司澜竟一改不久前的镇定,神色难掩凌乱地在厉执身上稍作停留,顾不得再回避一般,面容苍白地对那两人道。
“靳离不见了……”
“……”楚钺与无归同时变了脸色的模样倏然间映入厉执眼底。
“巡队领长说他打晕了看守,至少离开已有半个时辰……”只听司澜又道。
“什么意思?”无视周遭瞬时的寂静,心里疑惑着,厉执已开口问道,“靳离不是扮成我的样子去了兑水村?”
而看着他们三人又似是一阵犹豫,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也像不知要怎么与他开口,之前被强行压制的惶意好似忽地重新翻涌,一路推波助澜,压得厉执胸口闷郁,实在有些透不过气,也再难以保持冷静。
于是骤然掀起的掌风卷得帐内一片狼藉,攥紧无归颈前襟领,厉执蹙眉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连你也骗了我?”
“我没有……”却听无归低低开口。
“那靳离不见了你们这样紧张干什么?他又为何要打晕守卫才能离开?还有那个已经假扮我进入兑水村的人……分明不是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