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无归么?”
“……”
这一句来得显然猝不及防,厉执本已松弛的神经蓦地绷紧,垂在身侧的两臂不知觉与身体紧贴。
而正当他直勾勾盯着司劫,怎么看都觉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实际上饱含情绪之际,只见司劫忽地抬起一手,朝他伸来。
情不自禁握住,被司劫一扯,厉执便面对着他坐了下去。
这姿势瞬时让他想起昨晚情景,肌肉更是紧绷起来,整个人像块僵硬的石雕。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觉肩头乍凉,不敢相信地低头,只见司劫已然将他半边臂膀的衣物扯下。
“别再轻易流血,”司劫凝重的目光慢慢刮过他颈间刚被胡乱抹了药沫的伤口道,“也不可让人碰去。”
“我知道……”一见他转了话题,厉执急忙附和,也明白他的提醒是为了防止彼岸香的秘密被他人知晓。
“但若有人能够真心追随你,并非坏事。”却见司劫仔细看过他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后,又忽然将话头扯了回来。
厉执便心情忽上忽下,如坠云海。
“这世上绝不止我一人可看到你的好,他那般忠心于你,不惜以身相许,实属正常。”
“是,是吗?”没想到司劫说得倒还算心平气和,厉执结结巴巴一乐,挠头道,“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只是我仍然,心情差极。”
“……”
才冒出来的虚汗又戛然僵在脸上,厉执一声惊喘还未落下,脑后紧覆的掌心已然挪开。
而他茫然转向案旁铜镜,一眼便看到额间被司劫狠吮出的一块红迹,艳艳地贴在碎发底下,说不出的滑稽。
“你——”
“确实不温柔。”司劫咬着他的耳廓又道。
“……”
141.出关
出乎厉执意料的,直至傍晚都未曾看到晏惊河现身,按理说他那炼药的小宫观就这么废掉,总要有些反应才对,而眼下来看,他好似倒并不如想象中的在意。
不知他又在打什么盘算,厉执只趁他暂时顾不得他,直等到夜色浓重,终是以外出查探为由强行摆脱无归,迅速消失在一片黑冗之中。
——你定要好生照料,他早日康复,我才能尽快拿到心法。
——教主不需担忧,我即使再憎恶五派,也还不屑于为难一个废人。
想到最后无归执意要跟随于他的念头被彻底打消,闷声闷气保证的那一句,厉执不由心下唏嘘,他再三叮嘱他绝不可疏忽大意,哪里是担心他敢对司劫如何,分明是教他溜须拍马,好让司劫败败火气,手下留情。
夜静更阑,厉执施以轻功无声踏过断壁屋瓦,掀起薄雾弥漫间的丝丝尘土,已然一路避开逐云村内的看守,朝着被群山围拢的天墟宫徐徐行进。
这山中岔路极多,且越是靠近天墟宫,由天墟布下的奇门阵法越是密集,若非他拿着司劫临行前交于他的图纸仔细分辨前方道路,且图纸所记格外精细,细致到一草一木中隐藏的暗门皆可准确预测,只怕当真是寸步难行。
待到临近鸡鸣,他早已气喘吁吁,迎着霜寒的山风却毫无冷意,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水。而更让他心觉奇异的,是他定睛观察脚下,才发觉他所过之处无论怎么看都好似全无一丝他人出入的迹象,周围偏僻森冷的感觉让他仿佛硬生生劈开一条通往天墟宫的密道,即便是天墟弟子,也从未涉足于此。
于是找了块附近颇高的山石远眺,虽然入眼黑沉沉的几乎看不清楚,但山峦叠嶂间,厉执还是能够隐约意识到,他所在的位置并非通往天墟宫南面山门,而是翻过整片惓林,直奔宫观西北角的“小蓬莱”。
“小蓬莱”是除了云海雪河以外,整个天墟宫最似仙境之地,也是天墟弟子闭关修炼的场所,可谓至关重要,所以守备最为森严,外人插翅也难以飞越。
可按司劫接下来的路线所指,他却是要从这里进去?
反复确认过后,厉执尽管不太能理解司劫的心思,不过也没再耽搁,只飞身落地,又快步朝前疾驰。
而他之所以对天墟宫有粗略的印象,自是由于他曾在小洛河中的所见所闻,那时他以司劫的视角与他感同身受着在天墟的一切,即使梦醒,至今仍记得里头的大致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