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与司劫结契,按理来说不该再受其他天乾信香影响,可关键是,他与司劫分开太久没有什么接触,又七年时间以内力强行压制情期信香,导致身体似是出现紊乱,如今遇到这般不管不顾的天乾,他竟很难撑住。
而江湖中其实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天乾不可倚仗信香来强硬控制不属于自己的地坤,一直以来各个名门正派倒确实会默契遵守。可眼下没人知道厉执是个地坤,曲锍又是个刚分化完对于自身信香不能自如控制的愣头青,一心要抓人,所释放的味道几乎让在场其他天乾都脚软,更别说厉执了,他还能在接招之余强行抑制自己快要崩塌的信香,已经是拼尽所剩无几的内力。
想不到有一日他堂堂九极教教主会沦落到被个愣头青这般掣肘的地步,厉执在被汗水浸透间着实不甘,眼看就快要招架不住,发颤的掌心再一次催出逢鬼。
耳边风声如涛,海水猛啸,却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双目泛红着即将大开杀戒的千钧一发之际,那股侵袭在脑内挥之不去的酒气忽然凝滞,像是深陷在沼泽无边窒息中突然透进的一丝清凉,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甘醇茶香沁人肺腑,绵延进四肢百骸,前一刻还犹如荒漠之鱼般万念俱灰的他霎时间春风化雨,神清气爽。
厉执睁眼看到自己正被司劫摁在屋内,后颈酥酥麻麻,显然重新注入了司劫的信香,扭头就骂:“狗贼——”
“爹,”这时门被推开,明显随着司劫一道回来的厉狗蛋一张小脸红扑扑,怀里用力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花鲈,向来冷淡的神色难掩兴奋问道,“吃鱼脍么?”
“……吃。”
7.生气
没想到自己着急一早上,原来司劫只是带着厉狗蛋去集市买鱼了,早知道他就不急着离开,也不至于跟曲锍闹翻了脸。厉执一边讪讪地摸着残留司劫信香的后颈,意外咬这种地方倒也还挺舒服,一边迅速收敛身上味道,走出房屋。
神酒的人还在外面,他得想个由头糊弄过去。
“他撒谎,”却一出门,听见司劫正语气笃定与曲锍道,“昨夜他确实去过李家。”
神酒一帮人闻言立刻全副戒备,又见司劫有条不紊地沉声道。
“他偷了那家的鸡,我叫他还回去。”
“……”
并没有在意曲锍瞬间精彩的脸色,司劫顿了顿继续开口:“你们可以去看灶台,那半只鸡上面留有我的剑痕。”
“他偷走时李家夫妇并未出事,是我与他一道送回去才看到那二人尸体,想来他担心引你们怀疑,所以才撒谎。”
几句话将事情简单交待完,司劫忽然拔出紫微七斩。
曲锍吓得连忙摆手:“司掌门——”
司劫手起剑落,却是将厉狗蛋怀里快要兜不住的花鲈挑了过来,皎白的剑刃掀出甘冽的风,剑势如虹间婆娑缥缈,速度惊人到根本看不清动作,只见半空中洋洋洒洒满目薄雪,日头照耀下晶莹剔透,半尺长的花鲈不多时便一片片均匀附在剑刃,风清月白,不见丝毫血腥,尤其剑身因疾速挥斩而起的一层氤氲霜雾,萦绕在鱼片周围化开,犹如绝世佳作。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神酒弟子,包括曲锍都久久不能回神。
应是难得有幸看到并不轻易出手的司掌门动用紫微七斩,可谓酣畅淋漓,却是斩了个鱼。
司劫负手将紫微七斩递给厉执,语气真诚沉着:“蘸料已经备好,鱼脍不宜久置。”
“……”
厉执愕然接过来,心想现在是久置不久置的问题?又见司劫转头去看曲锍等人。
曲锍对上司劫盈澈的目光,面上一愣,因为那目光分明表示,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怎么还在?
“……事情既然已经解释清楚,我等这便告辞,”曲锍拱手说着,视线投向不远处被厉执一脚踢翻的太平车,“误会一场,实在是抱歉,只是这些东西都已散落……”
“无妨,”司劫道,“劳烦各位替我送过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司掌门,告辞。”
曲锍恭敬一拜,带着其他神酒弟子转身走了。
厉执蹲在门口正往豁牙子的破碗里扒拉鱼片,震惊那些人竟是真的如此轻易就走了之余,眼看厉狗蛋颤着小手竟然也学他的样子朝那冒着寒气的剑刃试探,一把给他拍开:“你去端蘸料来。”
接着,厉执又一细想司劫的话,忽地明白过来,为何他昨夜到家时发现身上的鸡不见了。
是被司劫还回去了!
“那屋躺着俩血糊糊的尸体,你却还有心思去还鸡?”心里想着,厉执嗤笑一声,顺口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