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使还有些时日,景泓在白日完成集贤院的工作以外,晚上还要点灯熬夜将将集贤院里有关江南地形和水道的文献都看过一遍。
他之所以突然要随靖王出使,不过是因为在靖王与水部官员研究那份资料时多插了一句,令靖王注意到他正是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宣州属于湖州府的管辖范围之内,因此秀才爹才说晚出门一步就要渡河过来了。湖州府在大河中下游之地,也是河道被堵塞最为严重,水灾祸害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偏偏湖州繁荣,不但人口密集,还有许多别国拖家带口来此行商的商人,京城官员毕竟对当地完全不熟悉,若有一当地人陪同出使,那便是再好不过。
靖王当即便提出让景泓跟着此次出使一道去江南,景泓本也有些犹豫,他就是一个不知疾苦的书生,如此事关国本,他也害怕自己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众人。韩春江看出了景泓的犹豫,便安慰治水的事情自然是由水部的人来负责,他的工作便是随靖王体察民情,记录当地实情,回来上表天子即可。更可以当做这是他新官上任的头一等大事,做好了也不辜负陛下钦点他为探花的隆恩。
景泓被他说动了,又想到此行是跟在靖王身边,以他的脾气手腕想必能学到不少,便答应了下来。
出发的那日天气晴朗,靖王虽是身居尊位,又是奉皇命出使,但也没有弄很大排场,该带的不少,不该带的也不多,东西和人都一样的规矩。
景泓要带的更不多了,最大件的行李就是他自己,梁婶给他收拾了两套衣服和一些银子,她说了,东西宜少不宜多,缺什么路上买就是了。
此次前去江南,靖王仅带了景泓和水部两个精通水利的官员,人去多了办不来事更显累赘。不如轻车便马,及早赶去勘察灾情最为重要。
“在下韩春江,水部员外郎。”
“在下程文遇,水部郎中。”
马车里,水部的两位官员与景泓正经的介绍了自己。景泓虽早已见过韩春江,但那天来去匆匆,还未知晓他的姓名与官职。
“在下集贤院编修景泓。”
程文遇笑道:“早就听探花郎之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像朵花。”
程文遇长相微胖,但显得很喜气,脸上总带着笑,使人感觉很亲切。所以他说起此话来并不让人感觉被冒犯了,反而感觉被他夸赞了一番。
景泓不好意思道:“程兄这话说错了,男子怎么能用花来形容。”
“怎么不能?先帝不就称赞文相是世间佳品,富贵牡丹吗?”程文遇反驳道。
“啊?还有这事?”景泓头次听说,不免有些好奇。
“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程文遇是个爱聊天的,看景泓来了兴趣,便打开了话匣子:“文相十六岁的生辰宴上,当时先帝也刚刚即位,却舍得屈身前往相府恭贺。先帝在宴上便说,文相是当时天下才子之首,风流无二,花中富贵牡丹。”
“还有如此典故。”景泓边听着,边点点头。
“其实呀,先帝之话一语双关,这‘富贵牡丹’说的是……”
“你该闭嘴了!”韩春江打断了程文遇的话,表情严肃,正襟危坐起来。好似程文遇在说些不入流的话。
程文遇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好好好,知道文相乃你心中敬仰之人,我再多说一句,你又该说我编排圣人了。”
程文遇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这些都是流传于市井的谣言,相府之地,其实戏班台子?人人皆可看,人人皆可听?”韩春江皱着眉道。
“既非人人可看人人可听,你又怎知先帝真的没这么说?”
“先帝怎会对文相说出如此轻薄之话!”
“他轻薄文相之时,岂能让你旁观。”程文遇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韩春江问道。脸上的表情笃定了程文遇再说一些不合礼仪的话,但若是程文遇真的承认了,他便要成为训诫的夫子,给程文遇好好上一课礼义廉耻。
程文遇自然不给他机会,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
景泓在一旁观看,二人之间的感情甚好,很像是多年的好友。而后在交往中方知两人确实是多年的好友,都是京城人士,小时便在一个学堂上课,一起参加科举,一起入朝为官。只是韩父本身原来便是水部的官员,所以韩春江考取进士之后,韩父便托了关系让他留在京城,进了水部。
程文遇家里不过是普通百姓,也是走了不少关系花了许多银子,才勉强争取到了一个留在京城的机会。但好在他本身能力不俗,在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中因能力出众被调到了工部水部,才有了今日的郎中之职。
景泓听罢对二人很是羡慕与敬佩,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凭借一己之力,不但平步青云,还能做出实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