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地站起来,像游魂一样飘到牢房角落,抱着膝盖坐下,把脸埋在膝头,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在这个角落里待三天,滴水未进,直到第四日,等来了夏闻的夫人。
夫人神情憔悴,脸色枯萎,眼底布满血丝,弱不禁风的身体更加瘦弱,套在重重衣袍里,好像一根干柴。
夏家出事后,她到处往来奔走,想给自己的夫君争来一线生机。
三天里,她找遍了所有能找到人,甚至亲自去求见祁宴,但始终没有寻到转圜的余地。
她花了重金,贿赂大理寺的狱丞,才得到短暂的与夏闻会面的机会。
一见到夏闻,她凄惶无依的脸上立刻垂下两缕泪痕。
夏闻也是眼含热泪,隔着围栏,紧紧牵住她的手:
“夫人……夫人……让你受苦了!”
夫人流着眼泪,从怀里拿出事先藏好的纸笔,递给夏闻:
“夫君、夫君……妾身打听过了,他们都说,倘若夫君愿意亲写供书,供出公公犯过的罪,再由妾身交予陛下,说不定能留一条命在!妾身就在这里等着,等夫君写完,妾身就进宫去!”
夏闻收下纸笔,却不动手,他拭去她的眼泪,苦涩道:
“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夫人说:“夫君可是担心妾身见不到陛下?夫君放心,妾身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进宫面圣!”
夏闻摇了摇头:
“就算陛下愿意见你,也无济于事。”
夫人凄切地问:“为何?”
夏闻露出惨笑:
“因为我想起来祁宴是谁了。”
祁家出事时,夏闻已有十四岁,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那时他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爹夏弘熙就是靠诬陷祁家,才得到今日的官位。
他依稀记得,祁家有个孩子跟夏闻同岁,名字就叫做祁宴。
“如果他真的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和夏薰,毕竟……我爹是他的杀父仇人,我们二人便是他仇人之子,他怨恨我爹到了能亲手砍下他头的地步,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兄弟?父亲的贪渎案由他审理,一定会被办成铁案,绝不会留下能翻案的漏洞,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保下我们俩的性命了……”
夫人不肯相信:
“不……不会的!妾身一定能救您出去——!”
夏闻让她不必再说:
“既然你带来了纸笔,正好,我有东西要写给你。”
他将纸铺平在地,提笔飞速写下几行字,无需思考,也没有停顿,可见他所写之物,已在脑中酝酿多时了。
潦草写完,他连笔带纸往外一扔,走到牢房深处,背过身去,不肯再看她:
“拿着它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夫人匆匆拾起来,扫了两眼,悲凉的双眼无助地抬起来:
“和离书……夫君这是不要妾身了……?”
夏闻背对着她,冷硬道:
“回家去吧,不是夏府,是回你自己的家!我已经写了,待我死后,夏家若还有家产未被罚没,就全数都交予你处置,就当是……我们夏家对你的补偿,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